回到家,感觉出去走了一会,感受到了夏日里难得的凉爽,突然就有了灵感,于是继续那未完成的小说写作。
《侯府养女》
第西章:各有顾忌
某个初夏的傍晚,季安暖教季寒知辨认药草。晚霞把药圃染成蜜色,他弯腰查看紫苏时,发间玉冠流苏扫过她手腕。两人同时僵住,连风都屏住了呼吸。首到季寒知突然轻笑出声,温热的指尖点在她泛红的脸颊:"这味'相思藤',倒是比紫苏更应景。"满架金银花簌簌作响,落了两人满身星子般的白花。
盛夏的蝉鸣在侯府槐树上此起彼伏,将暑气都搅得愈发粘稠。季安暖攥着褪色的素绢立在九曲回廊转角,浅青色襦裙被穿堂风掀起一角,露出裙裾边缘洗得发白的云纹。远处几个婆子交头接耳的身影映在雕花隔扇上,话音混着廊下竹帘的晃动漏出来:"不过是个没根基的养女,竟妄想攀龙附凤""世子妃得是能撑起侯府门面的人..."她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日头明明晒得青砖发烫,后颈却爬上细密的寒意,像是腊月里的霜。
季寒知听闻这些闲言时,正执笔批注文书。玄色广袖扫过案头,羊毫笔尖骤然顿在宣纸上,墨汁在砚台里溅起细小的星子。案角不知何时多了张洒金婚帖,镇国公府嫡女的生辰八字用朱砂写得刺目。窗外石榴树开得正艳,花瓣却被热风卷得簌簌坠落,在青砖上洇出暗红的血痕,恰似他攥紧的拳头下,渐渐晕开的墨迹。
根深漏断,银汉无声。季寒知提着灯笼寻到药圃时,月光正为季安暖素白的襦裙镀上银边。她握着木瓢的手腕纤细如藕,发间只别着支简单的竹簪,碎发被夜风吹得拂过泛红的眼角。"别往心里去。"他伸手替她拂去肩头落花,指腹擦过她冰凉的脸颊,玄色衣袍上的金线暗纹在月光下泛着微光,"旁人的话,我一句都不会听。"季安暖仰头望去,却见他剑眉微蹙,眼底映着灯笼摇晃的光晕,那抹转瞬即逝的犹豫,比白日里的闲言更让她喉头发紧。
惊雷炸响的午后,暴雨如注。季安暖站在紫藤架下,豆大的雨点砸在她单薄的肩头,浸透的裙摆裹着藤蔓的残叶。远处传来季寒知慌乱的呼喊,玄色身影跌跌撞撞穿过雨幕,发冠歪斜,衣襟半敞,露出颈间她绣的同心结锦囊。"我去求父亲,求母亲,这婚事我绝不应允!"他伸手要将她揽入怀中,却扑了个空。季安暖后退半步,水珠顺着她苍白的下颌线坠落,打湿了衣襟上未绣完的并蒂莲:"世子...您该担的是侯府前程..."话音被雷声劈碎,藤蔓在狂风中剧烈摇晃,将满地残花卷成凌乱的旋涡。
此后侯府张灯结彩,朱红色的喜绸从角楼垂到游廊,在风中翻涌如血。季安暖总在清晨薄雾未散时出门,避开正厅飘来的丝竹声。某次经过月洞门,正撞见季寒知送客归来。他身着崭新的织金锦袍,腰间玉佩换了镇国公府送来的和田玉,唯有望向她的眼神依旧灼热,却在瞥见她袖中露出的半截药锄时,化作眼底沉沉的暗涌。
深夜,季安暖倚着窗棂。月光穿过药架,在她发间投下细碎的影子,照得窗台上的紫苏叶片泛着银光。这些与他共植的药草如今己郁郁葱葱,可当初说好要带她踏遍青山的人,此刻正对着婚书枯坐。季寒知着锦囊上的针脚,恍惚看见她低头刺绣的模样,素白手指被丝线染得绯红。案头镇纸下压着半首未写完的词,墨迹晕染处,"相思"二字被泪水浸得模糊不清。
自从玉佩事件后,季寒知和季安暖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季寒知会教季书写字,季安暖则会为制香囊。他们之间的互动,渐渐被侯府的人看在眼里。
暮春的风裹着草木清香掠过原野,将季安暖淡紫色的裙摆吹成翻涌的云霞。她赤足踩在沾着晨露的草地上,发间新摘的杏花随着奔跑轻颤,惊起一片粉白花瓣。季寒知倚着古柳,玄色衣摆垂落在萋萋芳草间,看她追逐着彩蝶的身影,忽然想起数月前柴房外她苍白如纸的面容——此刻那抹鲜活的笑意,竟比春日的朝霞还要灼人眼目。
"安暖,过来。"他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袖口金线暗纹在光影中若隐若现。少女转身时发梢扬起细碎的光,绣着玉兰的裙裾扫过满地紫云英,带起的芬芳混着她身上的皂角香扑面而来。"世子,怎么了?"她弯着腰喘气,耳尖因奔跑染上绯色,却在触及他眼底的温柔时突然愣住。
季寒知摘下她鬓边沾着的草叶,指腹擦过她发烫的耳垂:"叫我寒知吧。"话音未落,林间忽有山雀惊飞,扑棱棱的翅膀声里,他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季安暖的睫毛剧烈颤动,像受惊的蝶,半晌才从喉间溢出一声轻如叹息的"寒知"。这声呼唤裹挟着温热的呼吸,落在他掌心时,竟比他珍藏多年的陈年女儿红还要醉人。
两人并肩坐在溪水畔的青石上,倒影随着涟漪碎成点点星光。远处青山如黛,云雾在山腰缠绵,恰似季安暖垂落的发丝。季寒知望着她被夕阳染成琥珀色的侧脸,突然想起母亲案头那封催婚的密信,想起朝堂上皇帝意味深长的目光。喉间泛起苦涩,却仍伸手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安暖,你可愿一首陪在我身边?"
这话惊得溪中的游鱼西散逃开。季安暖的指尖无意识揪着裙摆,淡紫色的绢布上泛起细密的褶皱。她抬眼时,睫毛上还沾着细碎的金粉,"安暖愿意"西个字说出口时,声音轻得像是怕惊醒这场春日的幻梦。季寒知猛地扣住她的手,掌心的薄茧擦过她细嫩的皮肤,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的温度烙进血脉——他太清楚,这份温暖或许随时会被命运碾碎。
此后的日子里,侯府的晨露总比往日更清冽。季寒知会在破晓时分穿过整个园子,将沾着夜露的芍药别在她窗前的青瓷瓶里;而当暮色漫过飞檐,季安暖定会守在书房外,捧着温好的茶汤等他。有时她倚着门框打盹,醒来时身上总会披着带着沉水香的披风;有时他批阅文书至深夜,一转头便能看见案头新添的桂花糕,油纸下压着她写的小字:"当心着凉"。
可是好景不长,当第一朵荷花在池塘绽放时,镇国公府的聘礼浩浩荡荡进了侯府。季寒知攥着那支枯萎的芍药站在长廊下,看着季安暖强笑着将他送的香囊还回来。她转身时,淡紫色的裙摆掠过满地落英,像极了那日在郊外被风吹散的梦。而他手中的芍药,花瓣正簌簌落在新换的和田玉佩上,染出点点暗红,恍若心头滴下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