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街角那家开了几年的猪肉铺时，午后的阳光斜斜落在玻璃柜上，把里面码得方方正正的猪蹄、猪尾巴和猪耳朵照得透亮。猪蹄泛着新鲜的粉白色，表皮下隐约能看到交错的筋络，摸上去该是Q弹的；猪尾巴胖乎乎地蜷着，表皮白净得连细绒毛都少见；最的是猪耳朵，边缘的脆骨透着半透明的光泽，油亮亮的样子像在无声招手。肚里的馋虫瞬间被勾了出来，索性停下脚步，冲老板扬声：“来两只带筋的猪蹄，剁小点！”老板应着，手起刀落间，猪蹄被切成匀称的小块，每块都带着半圈颤巍巍的筋；又挑了根沉甸甸的猪尾巴，在灯下转着圈检查，确认没一根杂毛才放进盘里；最后加了个完整的猪耳朵，老板拿喷枪对着边缘燎了燎，再用温水细细刮洗，连耳洞里的碎渣都没放过，这才一起称了重，装袋时还特意叮嘱：“刚杀的猪，新鲜得很，卤着吃最香！”
拎着沉甸甸的肉往家走，塑料袋勒得手指微微发红，却挡不住心里的雀跃。路过超市又拐了进去，在蔬菜区挑了节藕身的莲藕，表皮带着新鲜的泥土；腐竹选了颜色淡黄、闻着有豆香的那种；海带结要了泡发好的，摸上去厚实有韧劲。最后在调料区拿了包印着“家常卤料”的棕色纸袋，掂量着够卤这一大锅肉菜，这才心满意足地往家赶，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到家先处理肉类。猪蹄倒进大盆，接满清水泡着去血水，半小时里换了两次水，看着盆里的水从浑浊慢慢变清，才捞出来沥干。锅里烧上冷水，把猪蹄、猪尾巴和猪耳朵分批放进去，每批都扔上三五片生姜，倒一勺料酒，大火煮开时，水面浮起一层灰褐色的浮沫，得用勺子耐心地撇干净，连边缘的小油星都不放过。焯好的肉捞出来，用温水反复冲洗表面的杂质，尤其是猪耳朵褶皱里的碎沫，得用手指撑开仔细搓洗，最后用镊子把边缘没燎干净的细毛一根根拔了，这才码在盘子里晾着，表皮渐渐收紧，透出紧实的质感。
处理荤菜的间隙，素菜也没闲着。莲藕削去皮，露出雪白的内里，用刀切成大小不一的滚刀块，扔进清水里泡着，水面浮起细碎的藕渣，换两回水就清澈了，这样能保住莲藕的脆嫩，还不会氧化发黑。腐竹掰成段，倒进温水里泡着，看它慢慢舒展身体，从干硬的条状变得软乎乎、沉甸甸的，掐一下能感觉到内里吸足了水分，就捞出来剪成五厘米长的小段。海带结用清水冲掉表面的盐霜，再掰开结子，把里面的细沙冲干净，全部处理好后沥干水分，在盘子里码得整整齐齐，像列队待命的小兵。
一切准备就绪，架起那口用了多年的深底铁锅，倒进去的清水“哗啦”一声铺开，拆开卤料包，把里面的八角、桂皮、香叶、花椒一股脑倒进去，又按自己的口味添了三勺生抽提鲜，一勺老抽上色，抓了一把冰糖增甜，最后撒少许盐和几片新鲜香叶，大火煮开时，卤料的香味“轰”地一下散开，先是浓郁的八角香，接着桂皮的醇厚、香叶的清苦慢慢渗出来，在厨房里缠缠绕绕。
这时把晾好的猪蹄和猪尾巴先下锅，这两样肉质紧实，得多煮会儿才能入味。看着它们在翻滚的卤汁里慢慢舒展，表皮渐渐染上酱色，每隔几分钟就用筷子翻搅一下，让每块肉都均匀裹上卤汁。煮到20分钟时，用筷子戳戳猪蹄，能感觉到表皮下的筋开始发软，就把猪耳朵放进去，转成中小火继续煮。猪耳朵在卤汁里浮浮沉沉，原本白净的表皮慢慢变成琥珀色，边缘的脆骨越发透亮，这时的卤香里混进了肉香，醇厚得像化不开的蜜糖，闻着就让人忍不住咽口水，连客厅里看电视的家人都探头问：“啥时候能好啊？太香了！”
肉快好时，就轮到素菜登场了。先把莲藕块捞出来沥干水，“扑通”跳进卤汁里，煮5分钟后再放海带结和腐竹，继续炖10分钟。眼看着腐竹在卤汁里慢慢膨胀，原本浅黄的颜色变成深褐，吸足了汤汁的样子鼓鼓囊囊；海带结卷着油亮的卤汁，边缘微微发皱，透着股子韧劲；莲藕则吸足了香味，表面泛着油光。忍不住掀开锅盖多瞅几眼，热气混着香味扑满脸庞，烫得人首缩脖子，却舍不得移开目光。
最后尝了尝卤汁的咸淡，咂咂嘴觉得还差那么点意思，又补了小半勺盐，关火前转大火让卤汁稍微收浓一点，看着汤汁表面泛起细密的泡沫，才关了火，盖上锅盖让所有食材在卤汁里焖20分钟。这一步最关键，肉类能趁着余温把卤香深深吸进里，素菜也能浸得透透的，还不会煮得软烂失形。
等不及放凉，先掀开锅盖，用筷子夹了块猪蹄，在盘子里晾了半分钟，吹吹气咬下去——外皮Q弹得能弹牙，里面的筋软糯又带点嚼劲，卤料的鲜香顺着肉丝钻进喉咙，咸甜刚好；猪尾巴抿一口，骨头就能轻松脱开，胶质满满地粘在嘴唇上，香得人眯起眼睛；猪耳朵最妙，脆嫩的软骨嚼起来“咯吱咯吱”响，带着微微的嚼劲，卤香里还透着点清爽。再夹块莲藕，粉糯中带着卤香，咬开时能看到里面细密的孔洞，吸足了汤汁；腐竹一咬就流汁，肉香和卤料的香味在嘴里炸开，满口生津。
满满一大盘卤菜端上桌，酱红色的肉和素色相映成趣，油亮亮的泛着光。盛一碗白粥，就着卤菜吃，粥的清淡刚好中和卤味的浓郁；或者拿个刚蒸好的馒头，掰开夹一块猪蹄，肉香混着面香，简首是人间至味。家人围坐在一起，筷子碰得盘子叮当响，嘴里边吃边赞，窗外的夕阳慢慢沉下去，厨房里的卤香却久久不散，像把日子都浸得香香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