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少宁笑了笑，目光看向窗外，似乎开玩笑，又似乎认真地说：“因为洋行是外国人开的，百货大楼是中国人开的！”
他说着，还看着禾禾的眼睛：“百货大楼里的东西，是咱们中国人自己做的，一针一线，一砖一瓦，都是咱们自己的手艺。”
禾禾笑了，不枉她把人从阎王殿前抢回来。
这比原书的男女主好多了。
那个男主，什么玩意儿？
真不知道原作者脑子了里是进了什么屎，一个卖国求荣之辈，也能当男主。
这不和那美化独枭形象、说什么独枭也有深情，三观扭曲的脑残一样吗？
裴少宁不是男主，但是她觉得，这个军阀少帅的三观，比那裴安衡要正得多了。
她知道裴少宁也在想办法对付裴安衡，可惜裴身在租界，有正当的身份，有一定的地位，留学归来的青年才俊，又在从商，还与洋人和倭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裴少宁哪怕掌管着整个东江的军政，但东江的省政府与他并头而治，租界更是插不上手去。
明知道这人开着大烟馆，不是什么好人，但烟馆开在租界里，东江的军政和省政府都干涉不了。
换句话说，裴安衡现在受租界保护，只要他一首龟缩在租界不出来，裴少宁想对付他还得寻找机会。
裴少宁可不知道他认为正常之极的一个回答，在禾禾心中的形象又拔高了一个台阶。
他抬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爹多去中国人开的地方，他们的生意就能好一点。生意好了，就能雇更多中国人干活，大家有了活干，才能养活家里的娃娃，才能让更多像禾禾这样的孩子，有新衣服穿，有糖吃。”
“那洋行和百货商店哪里的生意好？”
裴少宁顿了顿：“洋行的生意更好！”
没办法，现在国外很多技术的确比国内先进，生产的东西，质量和价格上是有一些优势。
夕阳的光落在他脸上，把平日里冷硬的线条都柔化了，可眼底深处却藏着点沉甸甸的东西。
他耐心解释：“咱们自己的东西，得咱们自己先瞧得起，越多人买咱们自己的东西，咱们才能有钱研究出更好的东西，才不会被别人欺负！禾禾，你说对不对？”
禾禾用力点头：“那咱们不要洋东西，只要我们自己的东西！”
裴少宁失笑：“也不是这么说，有些洋人的东西，咱们也得用，纺织厂的机器，德国的新机型纺出的纱线更匀，咱们买过来研究透了，再照着造出自己的机器，将来织出的布就能比洋布还好。这可不是崇洋，是借人家的法子，壮自己的筋骨。”
禾禾目光闪闪：“那机器是洋先生的糖，咱们借来尝尝，再做出自己的糖？”
“咱们禾禾真聪明！”裴少宁朗声笑起来，指尖在她发顶揉了揉，“所以不是所有洋东西都要拒之门外，得看它能不能帮咱们把日子过好。”
吴云跟在身侧，她最能明白这些话的意思了。
她甚至感觉，少帅这话是说给她听的吧？
在裴少宁与禾禾的说说笑笑间，他们又在洋行逛了不少地方。
不过和在百货商店买买买不同，裴少宁只给禾禾买了些零嘴。
终于，转到了洋行的展示厅。
吴云眼睛一亮，她看见一台纺织机。
有技术员现场解说。
吴云一到这里，就有点挪不动脚了。
之前陪着裴少宁到处走到处逛，她是浑身不自在。
但这一刻，她早就忘了裴少宁，只记得牵住禾禾的手，盯着纺织机，认真听着技术员的讲解。
禾禾悄悄地用一个小玩具塞在她的手里，把自己的小手解放出来。
转过头，她微微仰起向上看，正好看见裴少宁的下颔。
裴少宁目光落在吴云身上，唇角微勾。
禾禾突然想起，之前袁雅珂来的时候，邀请裴少宁来洋行看纺织机。
裴少宁拒绝了。
所以今天，裴少宁铺垫了那么多，还故意到处逛，其实是故意带便宜娘来看纺织机的？
上次袁雅珂邀他时，他眼皮都没抬一下，此刻却耐心陪着听技术员讲了半刻钟。
禾禾目光不自觉带了些审视。
裴少宁这是把便宜娘当牛马？
这可不行！
裴少宁可不知道小丫头心里在怎么想他，他看着吴云认真倾听，还有对着机器一脸狂热和专注的模样，觉得甚是有趣。
他看人用人，还是挺准的！
技术员正拿着根细纱线讲解：“这是德国最新式的自动织机，一个工人能管三台，效率是旧式机器的五倍……”
吴云听得眼睛发首，手指不自觉地在衣摆上，管理工厂后，她太清楚一台好机器能让手下的活计省多少力气，缩短多少时间了。
裴少宁走上前，正好站在吴云身侧，声音不高不低：“这机器怎么样？”
吴云喃喃地说：“要是厂里能有这样的机器，咱们的质量和产量，都能翻一番，以咱们的技术，产品一定能胜过洋布！”
技术员听见这话，笑着接口：“这位太太好眼光，这机器还带自动断线报警，纱线一断就会亮灯，比人眼盯得准多了。”
“太太” 两个字让吴云的脸更红了，刚想解释，就见裴少宁递给技术员一张名片：“详细的参数和报价，送到裴公馆。”
技术员大喜，卖掉一台机器，他是有提成的。
但这么大型，针对性又强的，一年也不定能卖出一台。
现在遇上了意向客户，他高兴得双手接过，连连说：“好的，一定尽快送到！”
裴少宁转头看吴云，眼底带着点浅淡的笑意，“机器买回来，就投入生产，你可说过，让咱们的质量和产量都翻一番，产品胜过洋布的！”
吴云脸上的红晕还没褪尽，听见这话，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腰杆不自觉挺了挺：“少帅放心，只要机器到位，不出三个月，保准让厂里的细纱支数再提两个档，织出的布比洋货还挺括！”
这还是那个刚刚说话还小心翼翼，选个首饰连眼睛都不敢看价格的吴云吗？
裴少宁笑了笑：“这么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