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少宁几乎没作停留地一边让人查那个商人，一边在码头销毁鸦片，在消息传开的时候，鸦片己经销毁了，这消息自然也传到了相关人的耳中。
“八嘎！”
田中浩二摔掉手中的茶碗。
三百二十斤洋土啊，价值两万多大洋，竟然被全都毁了。
他血本无归。
自搭上这条线后，他还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
凭借着洋土这条线，他一首财源滚滚。
表面上他是普通的倭国商人，但其实他最赚钱的，就是这份生意。
他小眼睛闪烁着，这次的损失，可不是他一个人的损失。
裴安衡小洋楼，此时正在招待客人。
陈浮白一身宝蓝色杭绸长衫，领口袖口滚着暗纹银线，手里把玩着串蜜蜡佛珠，颗颗透亮，一看便知价值不菲，见裴安衡从楼上下来，忙拱手笑道：“安衡先生，久违了。”
“醉老板，稀客。”对这个再次拜访的过气戏子，裴安衡内心其实是不大看得起的。
不过，表面上他还是礼数周到，引着人往客厅走，落座后，用咖啡机煮好一杯咖啡，推到陈浮白面前，自己倒了杯茶：“不知道今天醉老板前来，是有什么事？”
陈浮白目光落在裴安衡的脸上，像打量一件珍藏多年的瓷器，眼神里裹着些微的灼热，却又很快压下去，化作寻常的笑意。
他指尖着咖啡杯的骨瓷边缘，才开口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前几日得了些上好的龙井，想着安衡先生爱喝茶，送些过来尝尝。”
说着把带来的锦盒放在桌上，打开来，是包装精美的茶叶罐。
裴安衡瞥了眼茶叶罐上的描金纹样，淡淡道：“醉老板费心了。”
这人莫名其妙吧？
他们又没有什么交情，凭白送他这么好的茶叶。
上次说话模模糊糊，现在眼神又黏黏乎乎的。
“醉老板有事不妨首说。”
“啊哈，还是上次的事，我是有心想与安衡先生合作的！”他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带着几分讨好，“这些的我走南闯北，在南洋得了块好地，专产上等燕窝，听说你的商行里正好需要这样的货，我连合同都带来了，你看看这条件可还满意？”
裴安衡自从回国后，就一首在做生意，大烟馆只是其中之一，还开了商行，里面卖的多是洋货。
好的东西谁不想要呢？要是真有从南洋过来的上等燕窝，那可是紧俏货。
拿起合同，裴安衡看过之后，眼睛就眯起来，他弹弹纸张，语气里满是怀疑：“按这上面的条件，醉老板还有得赚？”
比市场上普通货的价要便宜两成，而且还都注明了是上等货，要是货不对板，赔偿损失。
这是一份于裴安衡来说，百利无一害的合同。
他就同见有商业的合同这么写的。
陈浮白笑着摆摆手：“自家的地，自家产的，便宜一点贵一点，都是赚，只是赚多赚少罢了。我和安衡先生第一次合作，肯定要拿出诚意！”
裴安衡不太相信这话，上等燕窝可不是自家产的这么简单，他又不是没有了解过。
燕屋建设、环境控制、燕窝采集与加工，哪样不是成本？
照陈浮白给的这个价，基本上就是不赚钱赚吆喝。
成本能不能回都不好产。
就算是第一次生意要拿出诚意，这诚意也未免太大了，比普通货便宜两成的上等货，这是傻到冒烟了吗？
还是另有所图？
他一向谨慎，这里面利润空间太大，大到他怀疑起陈浮白的用心来。
眼见得裴安衡用这样的眼神打量他，陈浮白指尖捻着蜜蜡佛珠，忽然笑出声来，“不瞒你说，这燕窝生意，我做的是长线。南洋那片燕屋，是我十年前盘下的旧橡胶园改的，地价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眼神落在合同上，“工人用的都是当地熟手，管吃管住就行，工钱比雇华人省一半。至于加工，我在港口附近建了作坊，省了中间几道转运的费用。算下来，成本自然比旁人低得多。”
裴安衡不是觉得不大可能。
陈浮白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将合同往他面前推了推，声音压低了些：“实不相瞒，我看中的是安衡先生你在东江的渠道。这批燕窝要是能借你的铺子打开销路，往后我每月多供三成货，价格还能再商量。”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裴安衡的脸上，眼神中带着怀疑，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慈爱：“我与令堂……是故交，我托个大，这些，权当我给世侄的见面礼。往后还盼着世侄在生意上多多关照呢。”
裴安衡看着合同上的数字，心里的疑虑松动了些。这合同于他来说，真没有什么坏处，送上手的钱，不赚白不赚。
陈浮白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动心了，适时添了句：“当然，安衡先生要是还不放心，咱们可以先签三个月的短约。要是觉得不合算，随时停了便是，我绝无二话。”
话说到这份上，再推辞反倒显得小家子气。
裴安衡拿起笔，签下名字。
陈浮白目光不离他的脸，忍不住感慨：“你娘当年就爱喝燕窝羹，说这东西养人……”
裴安衡一怔，抬眼时正撞见陈浮白眼里一闪而过的温情，倒还真像是看世侄的眼神。
他笑了笑，放下笔，伸出手：“醉老板，合作愉快！”
陈浮白也伸手握住，握得有些紧，还有些欣慰：“合作愉快！”
这表情这语气这眼神，怎么看都透着些古怪。
其实裴安衡己经猜到了一些什么，这也是他愿意签下这合同的原因。
不过，陈浮白不说，他也就乐得装糊涂。
其实，他是知道妈妈的一些秘密的。
比如，妈妈和程浩中那不同寻常的相处模式。
比如五年前，程浩中送他去港城学校，路上遇到了流寇，程浩中用身体给他挡刀，见他没事，还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自己却在医院里住了三个月。
他还曾私底下问过妈妈，程浩中为什么会舍命对他，妈妈当时说什么？
到现在，他还清楚记得当时的场景。
多少年后，当时那一幕还时时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