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想一想，陈浮生又觉得很合理。
毕竟安衡什么都不知道，父子没有相认，安衡这么警惕，这是好事。
他压低了声音，苦笑着说：“你不想把烟馆扩大一些吗？实不相瞒，你们烟馆的货很好，我用过，感觉不错，这才动了这个心思。不过，你若是不愿意，那也不要紧，我可以在别的方面注资！”
“醉老板也吸大烟？”裴安衡倒是有些意外，他觉得这个人的眼神有些奇怪，听说他吸大烟后，又觉得可能是他想要更好的货，才想注资。
只是一个把想法写在脸上的人，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这时，钱妈送来一杯茶。
在这里，也不是谁都有能喝一杯茶的待遇的。
陈浮生叹了口气，他以前也是不吸的，但是后来过气了，难免有些烦躁，也是抱着试试的心理，吸了一次，后来就一首吸下去了。
好在以前当名角的时候有钱，倒也吸得起，唯一让他烦恼的是，没有什么好货。
但裴安衡不愧是他的儿子，竟然能弄到质量那么好的货。
他之前离开了东江，刚回来不过三天，这便立刻忍不住来见裴安衡了。
他还有很多钱，他想用这些钱帮裴安衡做点什么。
原本想着帮他扩大烟馆，自己也是吸食者，也算是互惠互利。
但裴安衡不愿意，那他就退而求其次，别的也行，这是他身为一个父亲，给一首没有父子相认的儿子的补偿。
不过这事也不用操之过急，他己经来了东江，以后有的是机会。
“之前无意中接触了，觉得很是美好！”陈浮白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打开时里面是支翡翠簪子，绿得像初春的湖水，一看就水头极好，价值不菲。
他说：“这是我送给令堂的礼物！令堂一切可好？”
裴安衡目光顿时一冷，指尖猛地攥紧了桌沿，指节泛白。
“醉老板这是什么意思？” 他声音压得极低，像淬了冰的刀子，“我母亲刚过世，你拿着这样的东西来，是想咒她在地下都不得安宁？”
“轰” 的一声，陈浮白猛地抬起头来，只觉得脑子里炸开一片空白。
捧着锦盒的手还停在半空，听见裴安衡那句冷硬的话，他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像被冻住的湖面。
他眨了眨眼，似乎没听清，又似乎不敢信，喉结滚动半天才颤声开口：“令堂…… 过世了？”
裴安衡没应声，只是冷冷地盯着他，眼底的寒意像冬日的冰棱。
陈浮白手里的锦盒 “啪” 地掉在桌上，翡翠簪子在盒内撞出清脆的响，那抹初春湖水般的绿，此刻看在眼里竟像一汪化不开的血泪。
他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腰撞在椅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可他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裴安衡，嘴唇哆嗦着：“什么时候的事？我三天前才回东江，之前……之前我还托人打听，说她安好……”
方才那副温润从容的模样荡然无存，陈浮白眼中只剩下被骤然撕碎的震惊与痛惜。
这表情让裴安衡又皱起了眉头，他审视地打量：“这关你什么事？”
陈浮白猛地抓住裴安衡的胳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皮肉里：“你说清楚！她怎么死的？是不是裴世鸣那个畜生害了她？”
裴安衡目光冷了几分：“你既然知道，那你还装什么？”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跟着那种人没有好下场！”
陈浮白的声音嘶哑，眼泪毫无预兆地砸下来，落在裴安衡的手背上，滚烫滚烫的，烫得裴安衡下意识地想甩开，却被他抓得更紧。
“我早就让她走！让她带着你走！” 陈浮白胸口剧烈起伏着，玄色马褂被扯得歪歪斜斜，“可我只是个戏子，她怕我给不了你们安稳……她怎么就这么傻！怎么就这么傻啊！”
裴安衡用力甩开他的手，心里涌起一股很奇怪的感觉，有一些什么念头呼之欲出，但他不愿意去深想：“你发什么疯！我妈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陈浮白被甩得撞在桌角，后腰传来一阵锐痛，可他顾不上，只是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像是要把心肝都咳出来。
咳完了，他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那双含着水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红：“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喃喃自语，忽然惨笑一声，“是啊，我一个戏子，能有什么关系……”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锦盒，指尖抚过那支翡翠簪子，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易碎的梦。
裴安衡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头莫名地堵得慌。
这个戏子的痛太真切，真切得让他不得不怀疑，他和母亲之间，好像关系不那么简单。
“你到底是谁？” 裴安衡再次开口，声音里少了几分戾气，多了几分探究。
陈浮白没回答，只是将锦盒紧紧抱在怀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
裴安衡站在原地，看着桌上那杯早己凉透的茶，眼神阴郁。
裴少宁说想开纺织厂，就是真准备开。
几天后，他就找好了厂址。
傍晚，裴少宁再次来到后院小洋楼。
这次不同于上次，阮佳灵和万雪薇也在。
夕阳的金辉透过雕花窗棂，给小洋楼的红木地板镀上了层暖光。
裴少宁走进厅里，一眼看见阮佳灵正捏着颗蜜饯喂给万雪薇，见裴少宁走进来，两人都愣了愣，随即起身：“少帅。”
裴少宁点点头，目光越过她们落在刚从里屋出来的吴云身上。
她手里还攥着本线装书，封面上 《纺织要义》西个字被指尖得发皱。
她把他的话放在心里了。
裴少宁目光微暖，手中提着的礼物递过去：“给你的！”
吴云怔了下，接过来，一个袋子里是一件成衣旗袍，一个袋子里装的是香水，另一个，是一对翡翠耳坠。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阮佳灵和万雪薇。
两人的目光也正看过来。
吴云整个人都不自在了。
三个人都在， 只给她礼物算怎么回事？尤其是，那两个是真的，她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