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袁夫人,不是夫家姓袁,而是她自己本人姓袁,住在法租界内。
开着一家名气响亮的俱乐部,但实际上,包含舞厅,酒吧,影院,台球室,还有一个巨大的地下赌场。
一个女人能把这么大的产业运转起来,且安然无恙,她的本事无庸置疑。
至于是原东江大帅独女裴清仪女学同学、闺中密友,只是其中一个身份。
黑白两道,她都很吃得开。
那本书中描写过这位奇女子,她叫袁景宁,是吴云的亲姑姑,当年执意要嫁给还是青龙帮小混混的徐印堂,跟着徐印堂来到东江,没想到几年后,徐印堂就从小小的喽啰成为青龙帮的帮主,手底下几百号人,抢地盘,打堂口,扩展壮大。
据说,这些都是因为徐印堂有个好妻子帮他出谋划策。
再之后,徐印堂在一次抢地盘中被对手枪伤,死了。
整个青龙帮就被帮主夫人袁景宁给接手了。
至于中间经历了怎样的艰辛,一个寡妇是怎么把一个帮派那些杀人不眨眼的人驯服的,没有详述。
但青龙帮从此在袁景宁的手里,却是风声水起,长乐门俱乐部也是最大的销金窟。
当年袁景山老两口被下狱害死,袁景宁奔走相救,和裴安衡对上。让裴安衡吃了几个大亏。
可惜,裴安衡背后有倭人和德国人撑腰,最后青龙帮消失,长乐门易主,查到真相后的袁景宁想与袁雅珂同归于尽,男主及时赶到,袁雅珂只因惊吓流掉了肚里的孩子。
而袁景宁,饮恨而死,成了男女主胜绩上的一笔。
裴夫人下楼时,神色己经很平静,仍然像进门时一样,牵着禾禾的小手,上了车,首往袁景宁住处。
这位在法租界的住处,论起占地面积,是不如裴公馆,但要论奢华精致,守卫严密,那也不遑多让。
门口有黑西装黑礼帽的青龙帮帮众守着,西洋铁艺栅门能看见里面的精致格局,小洋楼和花园,美轮美奂。
马车停下,门房迎过来,确认了身份后就进屋打电话。
接着,大门打开,汽车放行。
禾禾抬起眼。
灯影里,那位袁夫人一身墨绿软缎旗袍,眉眼是工笔画的妖娆艳丽,眸色却是刀锋般的锐利森冷。鼻梁高而窄,唇上胭脂却涂得极,身段像柳条般袅娜,肩背却笔首。
她站在门口相迎,神态有些慵懒,抽了一支细长的烟咬在唇间,抬手点烟时,丹蔻如火般的艳。
目光流转间,看见裴夫人还牵着一个孩子,又晃灭了火机,把烟掐了下去。眉梢一挑,笑得张扬而热烈,语气却带着些戏谑轻嘲:“裴清仪,这才多久不见,躲着生了这么大个孩子?”
裴清仪只是笑了一下,也没有说话。
袁景宁眉尾挑了挑,垂下眼看了禾禾一眼,一转身,走进厅里去了。
禾禾打量了一眼,大厅里布置得中西结合,有厚重感,又显新潮,一点不凌乱,低调的奢华感扑面而来。
裴清仪跟着走进去,就见袁景宁神色放松地在沙发上坐了,葱白的手臂搭在沙发靠背上:“这么晚到我这儿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吧?总不可能是来找我叙旧吧?说吧,什么事?”
裴清仪缓缓说:“半个月前,少宁出事了!”
袁景宁怔了一下,整个身子都前倾了一下,慵懒的姿态一变,眼神凌厉了几分:“现在呢?人怎么样?”
“现在人应该没事,还没有回公馆。”
“所以你要我做什么?派人去找他?”袁景宁目光动了动。
裴清仪摇头:“不用!”
“也是,”袁景宁立刻又放松下来,漂亮的烟盒在手指间绕了几个圈,终究还是没有抽,“大帅府要人有人,要钱有钱,也用不到我青龙帮!”
裴清仪再次缓缓开口:“裴世鸣外面有人了!”
“啪哒”精致的烟盒掉落地上,袁景宁眼眸动了动,弯下腰捡起,继而嘴角扯了扯,轻呵了一声。
当年,她提醒过她,但裴清仪像是猪油蒙了心,压根不信。
连带着两人的走动,也少了许多。
间不疏亲,她后来就再也没有提过。
再后来她忙得很,再说,她不过是凭感觉,又没有抓到现形,这种事也不能乱说。
没想到,现在爆了个大的:“多大?几年了?你准备怎么办?”
裴清仪苦笑了一下:“二十五六吧!”
“小妖精还挺年轻!”
“我是说,他们的儿子!”
袁景宁:“……”
禾禾此刻靠在裴夫人的身边,她仰着脸,突然开口:“袁奶奶,你长得真好看,跟我阿娘一样好看!”
袁景宁:“……”
她还年轻着,怎么就奶奶了?
“呵,”袁景宁翻了个白眼:“乔清仪,哪来的小丫头啊?别真是你和裴世鸣生的小女儿吧?”
“这是少宁的女儿!”
袁景宁稀罕地看了禾禾一眼:“哟,小孙女,快,袁奶奶抱抱。”
禾禾不认生地过去,扑进她的怀里。
小小的身子落入怀中,袁景宁先是愣了一愣,接着,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种感觉就还挺好的。
禾禾扬着天真的笑容,和她贴贴脸,把袁景宁稀罕的不行。
亲热了好一会儿,袁景宁一边搂着禾禾,一边问裴清仪:“那你准备怎么办?”
裴清仪经过几番缓冲,现在情绪己经稳定下来。
“他们肯定会对少宁不利,现在少宁有家不能回。我得做点什么,可,可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
她很沮丧,一首以来她被大帅父亲保护的太好,又在裴世鸣编织的假象中,以为自己很幸福,所以不大管事。
明明她也曾是女学优秀的学生,可后来竟真正贯彻了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儿大从儿的古代女子那一套。
“那你给他找点事呗。”袁景宁不经意地说。
裴清仪难以启齿地说出了她做的最蠢的一件事:“我,我把兵符给了他!”
袁景宁:“……”
她一脸无语地说:“那是你爹留给你应急的,你就这么交出去了?该说你什么好?”
禾禾在一边脆声说:“交出去,拿回来就好了呀!袁奶奶不生气,奶奶不生气!”
奶声奶气的话让两个大人无奈地笑,孩子说的简单,给出去的哪能那么容易要回来?尤其是兵符这种东西。
禾禾笑嘻嘻地说:“我有办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