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2月28日。
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将木地板染上一层金色。林逸风醒来,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他站在窗前,眺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雪峰,它们在晨光中轮廓分明,庄严肃穆。
这片广袤无垠的白色世界,纯净得不染一丝尘埃,却也寂静得可怕。这种极致的安静,反而将他内心的喧嚣无限放大。
“我真的有天赋吗?”
“舒马赫在我的年纪,己经在F1崭露头角了吧?”
“而我呢?连F3都混不下去……”
一个个问题如同冰锥,狠狠扎进他的心脏。他漫无目的地走出木屋,踏入及膝深的积雪中。寒冷刺骨,雪花落在他的头发和肩膀上,很快融化,留下冰凉的湿意。
他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在这片茫茫雪原上行走,漫无目的,只有脚下积雪被踩实的嘎吱声,和自己沉重的呼吸声。赛车,这个他从记事起就认定的梦想,这条他义无反顾踏上的道路,难道真的走到了尽头?他付出了那么多,牺牲了那么多,难道最终只能证明,自己只是一个不自量力的笑话?
不甘、迷茫、愤怒、绝望……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越收越紧。他甚至开始怨恨,怨恨送给他卡丁车模型的父亲,怨恨点燃他赛车梦想的每一次引擎轰鸣,怨恨那个让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的世界。
不知走了多久,首到双腿冻得有些麻木,他才停下脚步。抬起头,刺眼的阳光让他眯起了眼睛。远处,滑雪爱好者们如同彩色的点,在洁白的雪道上灵动地穿梭,留下优美的弧线。
或许,身体的疲惫能暂时麻痹精神的痛苦。
回到木屋,他翻找租来的滑雪装备穿戴起来。虽然很久没有滑雪了,但身体的记忆还在。卡丁车和方程式赛车磨练出的平衡感和对速度的掌控力,让他在雪道上同样游刃有余。
他选择了难度较高的黑道。从山顶俯冲而下,凛冽的寒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速度带来的冲击着感官。他灵活地转弯,避开障碍,身体随着雪道的起伏而律动。在高速滑行中,他仿佛又找回了一点点掌控的感觉,那种将一切抛在身后的畅快,让他暂时忘记了烦恼。
每一次转弯,每一次加速,都像是赛道上的攻防。他下意识地寻找着最佳路线,计算着减速和加速的时机。雪道仿佛变成了熟悉的赛道,只不过材质从沥青变成了冰雪。
这种短暂的释放感,如同饮鸩止渴。当他停下来,喘着粗气,看着雪沫在阳光下飞扬时,内心的空洞感再次袭来。滑雪的技巧再精湛又如何?这并不能改变他在赛车场上的失败。
他需要回到山顶,再来一次。
疲惫地走向缆车站,排队等待上山的缆车。周围是兴高采烈的滑雪者,他们的欢声笑语和林逸风此刻的心境格格不入。他低着头,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只想快点回到那个可以暂时放空自己的雪道上。
缆车缓缓启动,吊厢在钢索的牵引下,平稳地向山顶爬升。林逸风靠在角落,目光放空地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雪松。
突然,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场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并非是刻意的张扬,而是一种内敛的、沉稳的,仿佛与生俱来的王者气息。他下意识地循着感觉望去。
缆车并不算拥挤,但也不空旷。在他斜对面的角落里,站着一个身材中等,穿着一身看起来有些年头、但干净整洁的红色滑雪服的中年男人。男人戴着滑雪镜和头盔,遮挡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刚毅的下巴和紧抿的嘴唇。
他的站姿很随意,双手插在滑雪服的口袋里,身体随着缆车的轻微晃动而微微起伏,显得异常沉稳。周围的人似乎并没有特别注意到他,都在各自交谈或欣赏风景。
但林逸风的心跳却没来由地开始加速。
太熟悉了!
虽然看不清全貌,但那种感觉,那种即使穿着厚重滑雪服也无法完全掩盖的、属于顶尖运动员的协调感和力量感,以及那份历经无数大场面沉淀下来的独特气场……
林逸风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身影,试图从模糊的轮廓中捕捉到更多信息。
不可能吧……怎么会……
他拼命摇头,想要驱散这个荒谬的念头。那个人,那个如同神祇一般存在于赛车界的传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个普通的滑雪缆车吊厢里?
就在这时,仿佛是感受到了他的注视,那个中年男人微微侧过头,似乎是想看看窗外的风景。滑雪镜的镜片反射着窗外的雪光,但林逸风却在那一瞬间,透过镜片的缝隙,看到了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深邃,锐利,仿佛能洞悉一切。即使隔着镜片,也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专注和力量。
更重要的是,那双眼睛的形状,那眉骨的轮廓……
轰!!!
林逸风的脑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响!血液瞬间涌向头顶,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几乎要停止跳动!
迈克尔·舒马赫!
七届F1世界冠军!车王!他赛车生涯的启蒙偶像!是他房间海报上,那个永远高举奖杯、笑容灿烂的身影!
是他!绝对是他!
尽管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尽管他穿着普通的滑雪服,但那独一无二的气质,那双他曾在无数照片和视频中见过的眼睛,绝不会认错!
林逸风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僵硬了,手指冰凉,喉咙发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甚至忘记了呼吸,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个近在咫尺的身影,大脑一片空白。
偶像……竟然就在眼前?和他同处一个狭小的缆车吊厢之中?
这不是梦吧?
他下意识地想要揉揉眼睛,却发现自己的手臂沉重得抬不起来。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的情绪,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缆车依然在平稳地向上爬升,窗外的雪山壮丽依旧。但此刻,林逸风的世界里,只剩下了那个红色的身影,和他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