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林逸风准时出现在酒店会议室外。深呼吸，他调整一下领口，推门而入。会议室灯光刺眼，空气凝滞。迎接他的不是索伯高层和律师，只有经纪人杰克·哈里森，脸色奇怪。
“杰克？人呢？”林逸风坐下。
哈里森沉默看着他，眼神复杂，像在斟酌难以启齿的话。这种沉默让林逸风心头热切的期待像被浇了一盆冰水，迅速冷却。不祥的预感悄然爬上心头。
“Ethan，”杰克嗓子发紧，“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
林逸风的心猛地下沉。
“索伯车队今天下午最终决定签下另一位车手。”哈里森说出这句话。
“哈？”林逸风感觉耳朵嗡嗡作响，“你说什么？另一位车手？是谁？”
“约翰·恩比德。”哈里森说出名字，“今年的F2季军，英国人。他父亲是前F1车手马克·恩比德。”
约翰·恩比德……F2季军……前F1车手的儿子……这些词语在林逸风脑海乱飞，猛地拼凑成他曾经嗤之以鼻，此刻却无比清晰的词——黑幕。
母亲苏韵那张总是带着忧虑和反对的脸浮现。她反复告诫的话如同魔咒在耳边回响：“这个圈子水深得很，充满了交易和背景，不是光有天赋和努力就行的……”
原来，她是对的。媒体的质疑，关于他背景不足的担忧，那些看似偏见的论调，此刻都变成了残酷的现实。他的天赋，他的努力，赫雷斯赛道上的惊人数据，在关系和背景面前似乎一文不值。
林逸风喉咙像被人掐住，巨大的失落和愤怒瞬间涌上心头。那个冷静如机器人的“计算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容易上头的“围场音爆小子”。他想砸东西，想质问索伯，想撕碎那些所谓高层决定。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被带得向后滑出，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为什么？！”他低吼一声，嗓音因激动而颤抖，“我的测试数据不好吗？工程师不满意吗？他们不是说……”
“你的表现非常完美，Ethan，所有人都认可。”哈里森快速解释，脸上带着无奈，“这不是你的问题，甚至不是车队的问题。是更高层面的决定。赞助商，关系网络……F1不仅仅是赛车。”
“所以，就因为他爹是前F1车手？就因为他能带来更多赞助？”林逸风声音拔高，荒谬感充斥胸腔，“这TM算什么？！”
热血冲上脑门，眼前阵阵发黑。
“冷静，Ethan。”舒马赫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和冰冷，“愤怒解决不了问题。这就是F1的一部分，残酷，但不公平的事情时有发生。你母亲经历过，现在，轮到你了。”
舒马赫的话像一根冰锥，刺破他翻腾的怒火，带来一丝清醒。是啊，母亲……她当年不就是因为黑幕黯然离开赛场的吗？历史以如此相似的方式重演。
林逸风颓然坐回椅子上，双手捂住脸。巨大的失落像潮水将他淹没。刚才还触手可及的F1梦想，瞬间化为泡影。他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在赫雷斯的阳光下卖力表演，最终只换来一个残酷的玩笑。
会议室一片死寂，只剩下林逸风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哈里森再次开口，声音带着小心：“Ethan，索伯方面也不是完全没有表示。他们非常看好你的潜力，不想失去你。所以，他们提供了一份储备车手的合同。”
储备车手？林逸风抬头，眼神空洞。他只能看着别人比赛。
“同时，”哈里森继续，“他们利用资源，为你推荐了一个顶级的F2车队——Prema Powerteam。他们认为在F2再磨练一年，对你未来发展更有利。”
F2……从几乎踏入F1，到现在被发配回低级别方程式。这巨大的落差像一个无声的耳光。
他沉默着，手指裤缝。脑海里，愤怒、失望、不甘、委屈交织翻滚。他想起维斯塔潘那张挑衅笑容的脸，想起那些质疑他的媒体，想起母亲担忧的眼神。
放弃吗？就这么认输吗？承认自己是昙花一现没有背景寸步难行的废物？
不！一股倔强的火焰从心底深处猛地窜上来。属于“围场音爆小子”永不服输的中二之魂，在绝望边缘被彻底点燃。
他猛地抬头，眼神重新聚焦，带着血丝，却异常明亮，甚至带着近乎疯狂的执拗。
“储备车手的合同，我签！”林逸风声音不大，异常坚定，让哈里森愣了一下。
“F2，我去！”他继续，嘴角勾起带着几分自嘲又几分桀骜的笑容，“告诉索伯那帮家伙，还有那个什么约翰·恩比德……”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盯着杰克的眼睛，一字一句，语气充满少年意气和不加掩饰的挑衅：
“要是那个‘关系户’在F1开得不怎么样，跟不上节奏，或者哭鼻子了……随时可以来求我！记住，是跪着来求我！”
他甚至对着空气比划了一下那个“L”形手势。
哈里森张了张嘴，看着眼前这个瞬间从失落深渊里爬出来甚至开始放狠话的年轻人，一时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情绪转换也太快了吧？
“额，那什么……不用跟家人商量一下吗？”哈里森问。
“我不是小孩子，我的事情我决定！”林逸风语气不容置疑。
脑海里，舒马赫的声音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叹息，似乎又隐藏一丝微弱的赞许：“……有点我当年的影子。不过，小子，话别说太满，F2也不是那么好混的。”
林逸风没有理会舒马赫的泼冷水。他感觉胸中的郁结之气随着那句狂言放出去，消散不少。F1的门暂时关上了，但窗户还在。那就去F2，把那里搅个天翻地覆！他要让所有人看到，他林逸风不是靠施舍和推荐，而是要凭实力，堂堂正正杀回F1！
他拿起桌上矿泉水，拧开盖子，猛灌几口。冰凉液体顺着喉咙流下，让他更加清醒。
“杰克，合同拿来吧。还有，帮我联系Prema车队。”林逸风擦了擦嘴角水渍，眼神锐利如刀。
“新赛季，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