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宫宴结束后又过了几天，陈默带着一队墨卫，押着二十车烈焰酒，离开了金陵城。
这批酒是北疆军营订的货，前阵子楚红袖将军派人传来消息，说天冷了，士兵们急需烈酒御寒，催了好几遍。
陈默本来不用亲自跑这一趟，派个管事去就行。但他想着最近在金陵城里待得有些闷，正好借这个机会出去走走，顺便看看北疆的情况。
毕竟，烈焰酒的生意能不能在北疆做大，还得看军方的态度。
车队出了金陵城，一路向北。
刚开始的路段还算太平，沿途都是村镇，偶尔能看到驿站的驿卒快马经过。可越往北走，地势就越荒凉，路上遇到的行人也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穿着破旧铠甲、面带疲惫的士兵。
这些士兵大多是从北疆退下来的伤兵，一个个面带惊色，嘴里念叨着“蛮族太厉害了”“楚将军被围了”之类的话。
陈默让墨卫拦下一个看起来还算清醒的伤兵，递过去一壶水，问道：“这位兄弟，北疆那边到底怎么了？”
伤兵喝了口水，喘着气说：“别提了，我们被蛮族偷袭，粮草被劫了，楚将军带着我们突围，一路退到这儿，现在还驻扎在前面的黑风口……”
“楚将军？”陈默愣了一下，“是楚红袖楚将军吗？”
“可不是嘛！”伤兵叹了口气，“楚将军可是咱们大楚最厉害的女将军，可惜这次太突然了，粮草没了，兄弟们饿得连刀都快举不起来了……”
陈默皱起了眉头。
他倒是听说过楚红袖的名声，据说她是将门之后，十五岁就上了战场，一身武艺高强，打起仗来比男人还勇猛，在北疆一带威望很高。
没想到这次竟然会吃这么大的亏。
“前面的路还能走吗？”陈默又问。
“不好走啊！”伤兵摇摇头，“黑风口那边现在乱得很，不光有咱们溃散的士兵，还有不少趁火打劫的山匪，公子要是带货路过，可得小心点。”
陈默谢过伤兵，让车队继续前进。
他心里盘算着，既然楚红袖被困在黑风口，那正好顺路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一来可以卖个人情给这位北疆女将，二来也能趁机把烈焰酒在她的军队里推广开。
车队走了两天，这天傍晚，终于快到黑风口了。
远远地，就看到前面的山口处聚集着不少人，乱糟糟的，像是在争吵什么。
“公子，前面好像出事了。”打头的墨卫回来禀报。
陈默让车队停下，自己带着两个墨卫，翻身下马，朝着山口走去。
走近了才看清，原来是一群溃散的士兵，正围着几个商人打扮的人索要食物，双方推推搡搡，眼看就要打起来。
那些士兵一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里透着饥饿的疯狂，手里的兵器都快握不住了，却还是死死地拦着商队不让走。
“把吃的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一个断了胳膊的士兵举着刀，嘶哑着嗓子喊道。
商人们吓得缩在一起，一个领头的掌柜哭丧着脸说：“各位军爷，我们这也是小本生意，就带了点干粮，要是给了你们，我们也得饿死在路上啊！”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却带着十足威严的女声从旁边传来：“都给我住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银色铠甲的女子，正从一片小树林里走出来。
这女子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身材高挑，一身铠甲虽然沾了不少血污，却依旧难掩其英气。她的头发简单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脸上带着一道浅浅的疤痕，非但不丑，反而更添了几分凌厉。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手里的那杆长枪，枪尖闪着寒光，一看就不是凡品。
那些闹事的士兵看到这女子，顿时像被泼了一盆冷水，纷纷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楚将军！”
“将军！”
原来这女子就是楚红袖。
楚红袖皱着眉头，扫了一眼那些士兵，又看了看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商人，沉声道：“我们是大楚的士兵，是保家卫国的，不是抢老百姓东西的强盗！谁再敢闹事，军法处置！”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那些士兵一个个把头埋得更低了。
“还不快把刀收起来！”楚红袖又喝了一声。
士兵们慌忙把刀收了起来，那个断了胳膊的士兵红着脸说：“将军，我们……我们实在是太饿了，己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楚红袖的眼神黯淡了一下，语气也缓和了些：“我知道大家难，但再难也不能忘了军纪。粮草的事，我会想办法，绝不会让大家饿死。”
说完，她转向那个商人掌柜，抱了抱拳：“这位掌柜，抱歉，让你们受惊了。你们走吧，我派人送你们一段路。”
掌柜连忙道谢，带着手下的人匆匆离开了。
楚红袖看着商队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准备回树林里。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落在了站在不远处的陈默身上。
看到陈默穿着一身锦衣，手里摇着一把折扇，身后还跟着两个精壮的护卫，怎么看都像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与这荒凉的黑风口格格不入。
尤其是陈默看她的眼神，带着几分好奇，几分探究，甚至还有一丝……玩味？
楚红袖眉头一挑。
她最讨厌这种文弱书生，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却总喜欢用那种打量货物的眼神看她。
“你是谁？”楚红袖冷声问道，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警惕。
陈默收起折扇，笑了笑：“在下陈默，从金陵来，押送一批货物路过此地。”
“陈默？”楚红袖愣了一下，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她想了想，忽然记起来了。前阵子在金陵城，好像有个叫陈默的文人很出名，写了不少诗，还开了什么新词坊、香皂坊，听说连七皇子都很赏识他。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
楚红袖上下打量了陈默一番，见他细皮嫩肉的，手上连个茧子都没有，果然是个养尊处优的文弱书生。
她忍不住嗤笑一声：“原来是陈公子。没想到陈公子不仅诗写得好，胆子也不小，竟然敢一个人跑到这黑风口来。这里可不比金陵城，乱得很。”
这话里带着明显的调侃，意思是说陈默一个文弱书生，跑到这种兵荒马乱的地方来，简首是自不量力。
陈默也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却不恼，反而往前走了两步，笑眯眯地说：“楚将军说笑了，我可不是一个人来的，带了不少护卫呢。再说了，有楚将军在这里，就算有再多乱兵，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吧？”
他这话捧了楚红袖一句，却也带着点戏谑的味道。
楚红袖皱了皱眉头，她最不喜欢和这些文人打交道，说话绕来绕去的，听着就烦。
“陈公子还是赶紧走吧，这里不安全。”楚红袖不想和他多纠缠，摆了摆手说。
“不急。”陈默指了指不远处的车队，“我拉了些货，正好是军中用得上的，说不定能帮上楚将军的忙。”
楚红袖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那二十车货物，用帆布盖着，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她有些疑惑：“你拉的是什么货？”
“是酒，烈焰酒。”陈默笑着说，“冬天喝了暖身子，还能壮胆，最适合军中用了。”
楚红袖眼睛亮了一下。
她前阵子让人去金陵采购的，就是这种烈焰酒。听说这酒烈得很，一杯下去浑身都暖和，士兵们都很喜欢。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上了供货商。
不过，她很快又警惕起来，看着陈默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是不是早就预谋好的？”
她怀疑陈默是故意找过来的，说不定是想借着送酒的名义，攀附自己这个北疆将军。
陈默看出了她的疑虑，摊了摊手说：“楚将军多虑了，我也是刚到这儿，才知道你在这里。说起来，我们还是挺有缘分的。”
“缘分？”楚红袖撇了撇嘴，显然不信他的话。
她上下打量着陈默，见他长得倒是眉清目秀，皮肤比女人还白，典型的文弱书生模样，忍不住又调侃了一句：“陈公子文弱书生一个，倒有几分胆色，敢跑到这种地方来送货。”
陈默听到这话，忽然往前走了一步，凑到楚红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文弱？楚将军不如夜里试试，看看我到底弱不弱？”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磁性，温热的气息拂过楚红袖的耳廓，让她的脸颊瞬间红了。
楚红袖活了二十多年，一首在军营里待着，身边都是些糙老爷们，从来没人敢这么跟她说话，更别说这种带着明显挑逗意味的话了。
她又羞又怒，猛地后退一步，手一扬，“噌”的一声拔出了腰间的长刀，指着陈默，厉声喝道：“放肆！”
刀光闪着寒光，离陈默的脖子只有不到一尺的距离。
旁边的墨卫见状，立刻就要上前，却被陈默拦住了。
陈默看着楚红袖又羞又怒的样子，觉得挺有意思。这女将军看着挺强悍，没想到这么不经逗。
他非但不怕，反而笑了笑，伸出手，快如闪电般抓住了楚红袖握刀的手腕。
“楚将军，有话好好说，动刀动枪的多不好。”
楚红袖只觉得手腕一紧，像是被铁钳夹住了一样，怎么挣都挣不开。
她顿时吃了一惊。
她的力气在女人里算是很大的，就算是一般的士兵，也未必能比得过她。可陈默看起来明明就是个文弱书生，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你……”楚红袖又惊又怒，使劲想把手腕抽回来，可陈默的手就像焊死了一样，纹丝不动。
她甚至能感觉到，陈默的手指在微微用力，一股暖流顺着她的手腕传来，让她的胳膊都有点发麻。
这一下，楚红袖是真的惊讶了。
她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文弱的书生，恐怕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陈默看着楚红袖惊讶的表情，嘴角的笑意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