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前行，来到了能量海的最深处。
狂暴的能量海深处，光线被压缩成一种粘稠、幽暗的蓝紫色。
不再是边缘地带那种，七彩斑斓、充满毁灭性的乱流，这里的能量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沉凝，如同凝固的深海。
每一次呼吸都感觉肺部灌满了沉重的铅汞，浓郁的法则碎片不再是滋养，更像无数细小的针，试图钻透护体灵光，侵入骨髓。
云澈的额头布满汗珠，青鸾的羽翼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每一次振翅都显得异常艰难，清鸣声也带上了几分压抑的嘶哑。
白墨走在前方，脚步踏在近乎凝固的能量流上，荡开一圈圈细微的涟漪。
周身的乙木灵力，将那些狂暴的法则碎片引导、吸收，化为自身周天运转的一部分。
《青帝长生经》的玄奥在此刻展露无遗，像一株扎根于混沌的古老神木，贪婪地汲取着这片死亡之地的养分。
紫金傀儡紧随其后，破损的关节在重压下，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但依旧沉默地履行着护卫的职责。
“白兄，这里的压力…”
云澈的声音，透过能量乱流的低沉嗡鸣传来，有些发紧。
云澈全力运转功法，月轮法宝悬浮在头顶，洒下清冷的月华，勉强撑开一小片相对稳定的空间。
但光罩边缘，不断被幽暗的蓝紫色能量侵蚀，发出滋滋的哀鸣。
“凝神，守住识海。”
白墨没有回头，声音沉静，神识如同无形的触角，早己扩散至极限，《天衍炼神诀》全力运转，恐怖感知穿透了粘稠的能量，捕捉着这片死寂之海中，任何一丝异常的波动。
就在前方不远，能量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漩涡般的扭曲，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衰败与混乱气息。
仿佛宇宙的一道陈年旧伤，正在溃烂流脓。
“小心那片区域。”白墨抬手示意停下，目光锁定那片扭曲的核心。
话音刚落，异变陡生。
那病态的漩涡猛地向内塌陷，随即爆开。
并非能量的爆炸，而是一种无声的、精神层面的尖啸。
无数扭曲、半透明的影子从中喷射而出，如同被惊扰的深海鱼群，速度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极限。
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膨胀如狰狞的鬼面，时而拉长成怨毒的触手，时而凝聚成破碎的人形残影。
一股混合着古老道韵与极致怨毒、疯狂的冰冷意念，如同无形的亿万根冰针，狠狠刺向白墨和云澈的识海。
白墨识海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天衍炼神诀》构筑的坚韧壁垒剧烈震荡，眼前的世界瞬间扭曲、褪色。
冰冷的金属反光，刺痛了白墨的眼睛。
无影灯惨白的光线，笼罩着手术台，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某种微弱却顽固的血腥气。
穿着无菌服的身影，在周围晃动，模糊不清，只有口罩上方露出的眼睛，冷漠得如同玻璃珠。
白墨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被束缚，冰冷的手术器械，接触皮肤的触感，细微的切割声在颅骨上响起，伴随着某种高频器械，钻磨骨头的、令人牙酸的震动。
一种被彻底剥离、被当成实验材料观察的冰冷绝望，如同毒藤般缠绕上灵魂。
那是深埋于灵魂最底层的恐惧，就好像在实验室里被研究、被剖析的非人经历。
这一切如此真实，不禁让人心生恐惧。
“不。”
一个声音在白墨灵魂深处呐喊，带着不屈的怒火，眼前的冰冷实验室景象，如同破碎的镜子般裂开缝隙。
缝隙之外，是血与火的修真界。
白墨看到自己初临此界时的茫然与挣扎，在洞府里炼制丹药；看到第一次杀人时对方眼中熄灭的光，和自己颤抖沾满鲜血的手；看到被强大修士追杀，如同丧家之犬般在荒野奔逃，灵力枯竭，脏腑破裂的剧痛如此清晰。
蓝星的冰冷绝望与此界的血腥残酷，两种截然不同，却同样深刻的“存在之痛”在识海中猛烈对撞、撕扯，形成恐怖的灵魂风暴。
几乎要将白墨的意识彻底撕裂、吞噬，无数个濒临死亡的瞬间，无数张或狰狞或绝望的敌人面孔，
无数道撕裂身体的法术光芒，汇成一片毁灭的洪流，冲击着他坚守的清明。
一声饱含刻骨仇恨的龙吟，如同惊雷般在白墨耳边炸响。
这龙吟并非来自道域魔魂的幻象，而是真实无比，带着撕裂空间的狂暴杀意。
白墨猛地从识海风暴中挣出一线清明，强行睁开眼。
眼前，云澈双目赤红如血，眼白部分爬满了蛛网般的黑色魔纹，俊朗的面容，因极致的仇恨和疯狂而扭曲变形，完全不复平日的温润。
死死盯着白墨，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共戴天的死敌，一个必须挫骨扬灰的仇雠。
“敖烈，还我族人命来。”
云澈的嘶吼己经变调，充满了非人的凄厉，身下的青鸾也受到了魔魂的深度侵蚀。
清亮的眼眸被浑浊的黑色占据，发出尖锐刺耳的嘶鸣，不再是祥瑞之音，更像是地狱凶禽的戾啸。
悬浮在云澈头顶的月轮法宝，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却带着浓郁不祥黑气的刺目寒光。
不再是清冷皎洁的月华，而是如同凝结了万载玄冰、深渊魔气的死亡之轮。
法宝本体嗡嗡剧震，边缘锋利得仿佛能切开空间，带着云澈和青鸾所有的疯狂与力量，化作一道撕裂幽暗的惨白匹练，以毁天灭地之势，朝着白墨当头斩落。
所过之处，粘稠的幽蓝能量被强行切开，留下一道久久不散的真空裂痕，发出刺耳的尖啸。
这一击，毫无保留，是奔着将白墨彻底斩杀、形神俱灭而来。
白墨瞳孔骤然收缩，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实地笼罩下来。
刚刚从自身恐怖的识海幻境中挣脱，灵力流转都出现了刹那的凝滞。
紫金傀儡感应到主人危机，猛地一步踏前，闪烁着黯淡符文的金属巨拳悍然轰向那道死亡月轮。
锵，刺耳欲裂的金铁交鸣声响彻这片幽暗的海域，火花如同岩浆般西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