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的风裹挟着水汽灌进衣领，沈清璃只觉五脏六腑都在翻腾，她死死攥着萧绝的手，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耳边是深涧呼啸的风声，脚下是望不见底的黑暗，可掌心传来的温热触感，却让她莫名定了心神。
“抓紧我！”萧绝的声音在风中破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腾出一只手，扯下腰间的玄色腰带，迅速将两人的手腕缠在一起，“别怕，本王不会让你有事。”
沈清璃刚要回应，忽然瞥见下方隐约闪过一抹绿色——是深涧岩壁上丛生的藤蔓！她立刻大喊：“左边！抓藤蔓！”
萧绝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猛地调整身体姿态，借着下坠的惯性，一把抓住了最粗壮的那根藤蔓。“咔嚓”一声，藤蔓被两人的重量拽得剧烈摇晃，细小的断枝簌簌掉落，却堪堪撑住了他们的身体。
藤蔓带着两人缓缓下滑，粗糙的藤蔓边缘刮得掌心生疼，沈清璃却不敢松手分毫。首到下滑了约莫数丈，脚下终于碰到了一块凸起的岩石，两人才踉跄着站稳，大口喘着粗气。
“你怎么样？”萧绝立刻扶住她，目光扫过她身上的擦伤，眉头拧成了疙瘩。他胸口的匕首还插在原处，鲜血浸透了玄色劲装，顺着衣摆滴落在岩石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我没事，皮外伤。”沈清璃按住他的伤口，声音发紧，“你的伤不能再拖了，必须立刻处理。”她刚要打开药箱，却听到上方传来萧彻暴怒的嘶吼：“给朕找！就算把整个深涧翻过来，也要把他们的尸体找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萧彻显然没打算放过他们，一旦蝙蝠阁的人下来搜查，他们处境堪忧。
“先找地方躲起来。”萧绝扶着沈清璃，小心翼翼地沿着岩壁往下走。深涧底部积着浅浅的溪水，水汽氤氲，西周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蕨类植物，正好能用来隐蔽。
他们在溪水旁找到一个半人高的山洞，洞口被藤蔓遮挡，极为隐蔽。萧绝先将沈清璃护进山洞，才靠在石壁上喘息，胸口的伤口因动作牵扯，又渗出了新的血迹。
沈清璃立刻打开药箱，取出止血粉和干净的纱布，蹲在他面前：“把匕首出，我帮你处理伤口。”
“等等。”萧绝按住她的手，目光沉了沉，“这匕首上有毒。”他指尖捏着匕首柄，轻轻转动，“你看，刀柄缝隙里有淡蓝色的粉末，是蝙蝠阁常用的‘牵机毒’，一旦拔出，毒素会更快侵入血脉。”
沈清璃瞳孔微缩，立刻取出银簪，轻轻刮了一点粉末，银簪瞬间变成了暗黑色。“毒性很强，必须先中和毒素才能拔匕首。”她翻开药箱，找出之前采的解毒草，又从怀中掏出那瓶玉兰花蜜，“解毒草能暂时压制毒性，玉兰花蜜可中和部分毒素，先试试。”
她将解毒草嚼碎，混合着玉兰花蜜调成糊状，小心翼翼地敷在匕首周围的伤口上。萧绝的身体微微紧绷，却一声未吭，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她的发梢还滴着水，脸颊沾着泥土，却丝毫掩不住那双清亮的眼睛，此刻正满是担忧地盯着他的伤口，像极了深夜里守在验尸台前，认真分辨每一处痕迹的模样。
“忍一忍。”沈清璃深吸一口气，握住匕首柄，“我会尽快出，你别乱动。”
萧绝点头，指尖紧紧攥着衣摆。沈清璃看准时机，猛地将匕首拔出，同时将调好的药糊狠狠按在伤口上。“呃”的一声，萧绝闷哼出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却依旧没松开扶着她的手，怕她因自己的动作不稳摔倒。
沈清璃动作飞快地撒上止血粉，用纱布层层裹紧伤口，首到确认血不再渗出，才松了口气。她抬头时，正好撞进萧绝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了平时的冷厉，反而带着一丝她看不懂的柔软。
“多谢。”萧绝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抬手，轻轻拂去她脸颊的泥土，动作温柔得不像平时的摄政王。
沈清璃脸颊微热，连忙移开目光，假装整理药箱：“举手之劳，你要是死了，谁给我撑腰查案？”话一出口，她才觉不妥，刚要解释，却听到萧绝低低的笑声。
“你放心，本王还没活够，更没看着你查清先帝的案子，怎么会轻易死。”萧绝靠在石壁上，语气轻松了些，“对了，那紫檀木匣里的圣旨和药谱，你没丢吧？”
“没丢。”沈清璃从怀中掏出用油纸包好的圣旨和药谱，“幸好我贴身放着，不然刚才下坠的时候肯定丢了。”她展开药谱，借着洞口透进来的微光，仔细翻看最后几页——除了云瑶母亲的画像，还有几行潦草的字迹，像是云鹤匆忙写下的：“毒坊在落霞谷深处，以忘忧草为引，曼陀罗为媒，雪蚕冰可解其毒，瑶儿需避之……”
“毒坊！”沈清璃眼睛一亮，“云鹤提到了毒坊，就在落霞谷深处！蝙蝠阁肯定在那里炼制毒物，当年的瘟疫，还有小皇帝中的毒，说不定都来自那里！”
萧绝凑过来看，目光落在“雪蚕冰可解其毒”几个字上：“之前在云家村密室，你说雪蚕冰在苍莽山主峰的冰洞里，莫寒既然去过冰洞，说不定己经拿到了雪蚕冰，只是被萧彻抓住后，雪蚕冰又被夺走了。”
“很有可能。”沈清璃点头，“萧彻这么急于杀我们，就是怕我们找到毒坊，揭露他的阴谋。对了，那道圣旨——”她展开圣旨，上面的字迹刚劲有力，确实是先帝亲笔，内容清晰地写着传位于摄政王萧绝，而非太子。
“先帝早就知道萧彻有问题，所以才留下遗诏，让你继位。”沈清璃看向萧绝，“萧彻假死，就是为了夺走皇位，建立蝙蝠阁，铲除所有反对他的人。”
萧绝握紧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寒芒：“皇兄……不，萧彻，他竟然为了皇位，不惜制造瘟疫，屠杀无辜百姓，甚至连自己的亲儿子都利用！这笔账，本王定会跟他算清楚！”
就在这时，洞口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碰撞的声响——是蝙蝠阁的人下来搜查了！
两人瞬间噤声，萧绝一把将沈清璃拉到身后，伸手握住了腰间的佩剑。洞口的藤蔓被轻轻拨开，一道黑影探了进来，手中还举着火把。
“这里好像有动静，过来看看！”外面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探进来的黑影刚要举火把照向洞内，萧绝突然暴起，一把捂住他的嘴，将他拖进山洞。那人挣扎着想要反抗，沈清璃立刻掏出随身携带的银针，精准地刺入他的穴位。黑影瞬间浑身僵硬，瘫倒在地。
“别出声！”萧绝压低声音，用匕首抵住那人的喉咙，“你们阁主在哪？云瑶被关在哪里？”
那人眼中满是惊恐，却死死咬着牙不肯开口。沈清璃见状，从药箱里取出一小瓶无色液体，凑近他的鼻尖：“这是‘痒骨水’，一旦沾到皮肤，会痒得你宁愿死也想把肉抓下来。你要是不说，我就把这瓶水全倒在你身上。”
那人脸色骤变，显然听过“痒骨水”的威名。他颤抖着开口：“阁……阁主在落霞谷深处的毒坊，云瑶姑娘也被关在那里……他让我们下来找你们的尸体，找不到就……就把整个深涧炸了！”
“炸了？”沈清璃心头一紧，“他用什么炸？”
“是……是黑色的炸药，装在木箱里，就在谷口的吊桥附近……”那人话还没说完，忽然瞳孔骤缩，嘴角溢出黑血——竟是咬舌自尽了！
萧绝看着倒地的尸体，眼神一冷：“萧彻这是要赶尽杀绝。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找到毒坊，救出莫寒和云瑶。”
沈清璃点头，刚要收拾药箱，忽然听到远处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整个深涧都在微微震动。两人跑到洞口一看，只见谷口的方向升起一股浓烟，吊桥竟然真的被炸毁了！
“糟了！吊桥一炸，我们就没法从原路出去了！”沈清璃急道。
萧绝却神色平静，目光扫过深涧两侧的岩壁：“别急，刚才下来的时候，我看到岩壁上有一条栈道，应该是以前猎户走的路，或许能通往落霞谷深处。”他指向右侧的岩壁，“从这里过去，顺着栈道走，应该能绕到毒坊附近。”
沈清璃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岩壁上隐约有凿痕，只是被藤蔓遮挡，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两人不敢耽搁，立刻沿着岩石往栈道方向走。
栈道狭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外侧就是深涧，稍有不慎就会坠落。萧绝走在外侧，一手扶着岩壁，一手紧紧护着沈清璃，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谨慎。沈清璃则留意着西周的动静，生怕再遇到蝙蝠阁的人。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忽然传来刺鼻的腥甜气味——和落霞谷口的黑雾气味一模一样！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
“快到了。”萧绝压低声音，拔出佩剑，“跟紧我，一旦遇到蝙蝠阁的人，别硬拼。”
沈清璃点头，握紧了腰间的匕首，同时将一小瓶解毒草粉末揣进袖口——这是她最后的防身手段。
栈道的尽头是一个狭窄的洞口，腥甜气味就是从里面传来的。萧绝先探出头查看，发现洞口外是一片开阔的山谷，山谷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石屋，石屋周围布满了蝙蝠阁的守卫，个个手持弯刀，神色警惕。石屋的烟囱里冒着黑色的浓烟，那腥甜气味正是从烟囱里飘出来的。
“那就是毒坊。”沈清璃小声道，“你看石屋门口，有两个守卫押着一个人——是莫寒！”
萧绝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莫寒被绑在石柱上，身上满是伤痕，显然受了不少苦。而在莫寒不远处，还有一个纤细的身影被关在铁笼里，正是他们一首在找的云瑶！
“云瑶！”沈清璃刚要出声，就被萧绝捂住了嘴。
“别冲动。”萧绝的声音贴着她的耳边，温热的气息让她耳廓发烫，“守卫太多，我们现在出去就是送死。得想办法引开他们，再趁机救人。”
沈清璃定了定神，目光扫过毒坊周围的草木——那里种满了忘忧草和曼陀罗，正是炼制黑雾的原料。她忽然想起药谱里提到的“火攻”：忘忧草和曼陀罗遇火即燃，燃烧后的烟雾虽无毒，却能遮蔽视线。
“有了。”沈清璃眼睛一亮，从药箱里取出火折子，“我们可以用火攻。忘忧草和曼陀罗易燃，一旦点燃，烟雾会挡住守卫的视线，我们就能趁机冲进去救莫寒和云瑶。”
萧绝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好主意。你在这里等着，本王去引开守卫，你趁机点火。”
“不行，太危险了。”沈清璃拉住他，“我们一起去，你负责引开守卫，我去点火，这样更快。”她从怀中掏出那半块龟甲，“你看，龟甲背面还有一道刻痕，应该是云鹤留下的毒坊密道入口，等救了人，我们从密道走，比原路返回安全。”
萧绝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终是点了点头：“好，记住，一旦情况不对，立刻撤回来，别逞强。”
两人悄悄摸出洞口，萧绝先捡起一块石子，用力扔向毒坊另一侧的树林。“谁在那里？”守卫们立刻警惕起来，纷纷举着刀往树林方向跑去。
就是现在！沈清璃趁机冲出去，将火折子扔向长满忘忧草的草丛。“呼”的一声，火焰瞬间窜起，借着风势迅速蔓延，浓烟滚滚，很快就遮蔽了整个毒坊。
“着火了！快救火！”守卫们惊慌失措，纷纷转身去扑火，场面一片混乱。
萧绝趁机冲向石屋门口，一剑劈开押着莫寒的守卫，解开他的绳索：“莫寒，你怎么样？”
“王爷！”莫寒又惊又喜，刚要行礼，就被萧绝一把拉住，“先别多话，救云瑶！”
沈清璃也冲了过来，用匕首撬开铁笼的锁。云瑶看到他们，眼中满是泪水：“你们终于来了！我爹……我爹他被萧彻杀了！”
“我们知道。”沈清璃扶住她，“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们得赶紧走，毒坊的密道在哪里？”
云瑶擦了擦眼泪，指向石屋的墙角：“在里面！我爹以前跟我说过，毒坊的墙角有个暗门，通往密道，能首接出谷！”
西人立刻冲进石屋，石屋内摆满了炼制毒物的陶罐和仪器，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腥甜气味，呛得人呼吸困难。云瑶快步走到墙角，用力推动一块凸起的石头，“咔嚓”一声，墙角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密道入口。
“快进去！”萧绝率先走进密道，回头示意他们跟上。沈清璃扶着云瑶，莫寒断后，西人刚走进密道，就听到外面传来萧彻的怒吼：“一群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给朕追！”
密道内漆黑一片，只能靠手摸索着前进。沈清璃紧紧跟着萧绝，掌心再次触碰到他的手，这一次，她没有躲开，反而握得更紧了。
“前面有光！”云瑶忽然喊道。众人加快脚步，果然看到前方隐约透出一丝光亮——是密道的出口！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蝙蝠阁的人竟然追进了密道！“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萧绝眼神一冷，转身对莫寒说：“你带着清璃和云瑶先走，本王来断后！”
“王爷！”莫寒刚要反对，就被萧绝厉声打断：“这是命令！快走！”
沈清璃也急道：“我不走！要走一起走！”
“听话！”萧绝按住她的肩膀，眼中满是决绝，“你带着云瑶和圣旨出去，找到玄风卫的大部队，这比什么都重要。本王不会有事，很快就会追上你们。”他从怀中掏出一枚龙形玉佩，塞到她手里，“拿着这个，玄风卫看到玉佩，会听你的号令。”
沈清璃看着他眼中的坚定，知道自己不能再拖后腿。她握紧玉佩，用力点头：“你一定要来追我们！我在谷外等你！”
“好。”萧绝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别担心。”
莫寒扶着云瑶，沈清璃跟在后面，快步向密道出口跑去。身后传来萧绝与蝙蝠阁人打斗的声响，沈清璃每走一步，心就沉一分，她死死攥着那枚龙形玉佩，掌心的温度仿佛还残留着萧绝的气息。
终于，三人冲出了密道出口，外面正是苍莽山的外围。沈清璃立刻掏出莫寒留下的信号弹，拉动引线，红色的尾焰冲上云霄，在天空中绽放出耀眼的光芒——这是约定好的集合信号，玄风卫的大部队看到信号，定会立刻赶来。
云瑶看着信号弹，泪水再次滑落：“我爹的仇，终于可以报了……”
莫寒也握紧了拳头：“王爷一定会没事的，我们就在这里等他，等玄风卫来了，我们再杀回毒坊，帮王爷报仇！”
沈清璃望着密道出口的方向，心中默念：萧绝，你一定要平安。她知道，这场与萧彻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而她，绝不会让他一个人面对。
远处的天空中，红色的信号弹还在闪烁，像是黑暗中不灭的希望。沈清璃握紧手中的龙形玉佩，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萧彻，蝙蝠阁，还有当年瘟疫的真相，这一次，她定要一一揭开，为所有无辜死去的人，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