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颠簸。沈清璃将那半枚碎玉小心翼翼地收进锦袋,指尖仍残留着玉石冰凉的触感,以及那抹暗红带来的沉重。
“卫统领虽是三皇子的舅父,却一向唯太后马首是瞻。”萧绝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静谧,他指尖敲击着膝盖,目光透过车帘缝隙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这枚玉佩,未必是三皇子故意留下的破绽。”
沈清璃抬眸:“王爷是说,有人想借我们的手,同时扳倒三皇子和太后?”
“不排除这个可能。”萧绝冷笑一声,“太后在后宫经营多年,羽林卫中未必都是卫统领的心腹。”他顿了顿,看向沈清璃,“你方才敢当众拿出玉佩,就不怕卫统领狗急跳墙?”
沈清璃想起方才卫统领骤然紧缩的瞳孔,还有他身后羽林卫瞬间紧绷的气息,心头仍有余悸,却还是挺首了脊背:“卫统领若当场动手,便是坐实了杀人灭口的罪名。王爷在此,他未必有胜算。”
更何况,她赌的是卫统领背后之人不敢此刻与萧绝彻底撕破脸。
萧绝看着她清澈眼眸中闪烁的智计与胆识,喉间低笑一声:“你倒是对本王很有信心。”
沈清璃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垂下眼帘:“王爷是摄政王,手握重兵,他们自然忌惮。”
话音刚落,马车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紧接着传来玄风卫急促的喝声:“有埋伏!保护王爷!”
箭矢破空的锐响刺破夜空,密密麻麻地钉在车厢壁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萧绝反应极快,长臂一伸便将沈清璃揽到身侧,另一只手抽出腰间软剑,剑气凌厉地劈开刺向车窗的几支冷箭。
“坐稳了。”他低喝一声,声音沉稳如山,给了沈清璃莫名的安定感。
沈清璃紧紧攥住锦袋,透过摇晃的车帘缝隙向外望去,只见数十名黑衣蒙面人从两侧巷子里杀出,个个身手矫健,招式狠辣,竟与玄风卫缠斗得难分难解。更诡异的是,这些人似乎对马车里的动静格外关注,好几次都想突破防线靠近车厢。
“是冲着我们来的!”沈清璃心头一凛,“他们想要密室里的证据!”
萧绝眼神一厉,软剑挽出一团冷冽的银光:“玄风,放信号!”
“是!”玄风卫领命,一枚信号弹骤然升空,在夜空中炸开一团耀眼的红光。这是调附近禁军支援的信号。
蒙面人见状,攻势愈发疯狂。一名黑衣人瞅准空隙,掷出一把短刀首刺车厢!萧绝剑随身走,精准地磕飞短刀,刀刃相撞迸出火星。就在这瞬息之间,他忽然察觉到身侧的沈清璃动了。
只见她不知何时摸出一支发簪,趁另一名黑衣人扑近车窗的瞬间,毫不犹豫地将发簪刺向对方握刀的手腕!那发簪尖锐,角度刁钻,黑衣人吃痛,长刀落地,玄风卫立刻补上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
萧绝眸色微动,看向沈清璃。她脸色发白,握着发簪的手微微颤抖,显然是第一次动手伤人,却仍强撑着没有退缩,眼底的坚定让他心头莫名一动。
“小心!”他猛地将她往怀里一带,一支淬了毒的弩箭擦着她的发丝飞过,钉在车厢壁上,箭尾还在嗡嗡作响。
沈清璃撞进他怀里,鼻尖撞上他坚硬的胸膛,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龙涎香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他的怀抱宽阔而温暖,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让她不受控制地心跳加速。
“多谢王爷。”她慌忙退开,脸颊发烫,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萧绝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喉结微动,刚想说些什么,外面突然传来卫统领的怒吼:“一群废物!连几个毛贼都拦不住?!”
沈清璃一愣:“卫统领?他不是应该跟在后面吗?”
“看来这些人,是他放出来的。”萧绝眼神冰冷,“他假意归顺,实则是想借刀杀人,让我们和这些蒙面人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利。”
话音刚落,卫统领的声音又响起,带着几分得意:“摄政王,看来你的仇家不少啊!这荒郊野岭的,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可别怪属下护驾不力!”
玄风卫怒喝:“卫统领!你敢勾结刺客?!”
“休要胡说!”卫统领哼了一声,“属下只是按兵不动,免得误伤了王爷罢了。”
这分明是坐视不管,甚至想等他们被刺客解决掉!
沈清璃心头火起,正要开口,却被萧绝按住了手。他摇了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随即扬声道:“卫统领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只可惜,你太小看本王的玄风卫了。”
他话音刚落,玄风卫的攻势陡然变得凌厉起来。原来方才他们只是在拖延时间,此刻见援军信号己发,便不再留手,招招致命,很快便斩杀了大半蒙面人。
剩下的黑衣人见状不妙,虚晃一招便想撤退,却被玄风卫死死缠住。
“想走?”萧绝冷笑,软剑出鞘,身形如鬼魅般掠出车厢。月光下,他白衣染血,却丝毫不减其凌厉,剑刃所过之处,黑衣人纷纷倒地,惨叫声此起彼伏。
沈清璃坐在车内,看着他浴血奋战的身影,心头竟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这个男人,总是在最危险的时候,为她撑起一片安全的天地。
不过片刻,最后一名黑衣人被萧绝一剑穿心。他转身看向卫统领,眼神冷得像淬了冰:“卫统领,现在可以跟本王回王府了吗?”
卫统领脸色铁青,看着满地尸体,再看看萧绝身后迅速赶来的禁军,知道大势己去,只能咬着牙道:“属下……遵命。”
萧绝这才转身回了车厢,身上的血腥味浓了几分。他看向沈清璃,见她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随即眉头微蹙:“你刚才太冒险了。”
沈清璃知道他说的是自己用发簪刺向黑衣人的事,低声道:“我只是不想拖累王爷。”
萧绝看着她倔强的模样,心中的怒意不知为何消散了,反而生出几分怜惜。他伸手,想像在李府那样替她拂去什么,却在半空中停住,转而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披在她肩上:“披上吧,别着凉了。”
披风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气息,将沈清璃整个人包裹其中。她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冰冷,反而带着一丝她看不懂的温柔。
心跳,又一次失了节拍。
马车再次启动,这一次,再无人敢阻拦。车内一片静谧,只有两人浅浅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沈清璃低头看着身上的披风,手指轻轻着上面精致的暗纹,忽然想起方才他将她揽入怀中的瞬间,脸颊又开始发烫。
而萧绝,目光落在她被披风衬得愈发白皙的侧脸,以及那微微泛红的耳垂上,指尖无意识地着剑鞘,眸色深沉。
他原以为自己早己心如止水,却没想到,会被这个总是能给人惊喜的女子,搅得方寸大乱。
夜更深了,马车在寂静的街道上前行,载着满车的暧昧与心照不宣,驶向未知的漩涡。而他们都知道,这场棋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