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山顶，私人茶室。
郑丹瑞的手抖得厉害，连带着桌上的顶级大红袍，都在白玉瓷杯里漾起圈圈涟漪。
他死死攥着手机，听筒里传来的呼吸声，仿佛隔着千里，都能让他感受到那份来自地狱的冰寒。
那本用血写成的账本，就像一块烙铁，即便只是回忆，也烫得他灵魂发颤。
“周……周先生……”
郑丹瑞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敬畏与恐惧，“东西……我拿到了。马世昌他……他该死！他全家都该死！”
他以为，电话那头会传来雷霆般的指令，或者至少是满意的夸奖。
然而，没有。
周凡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没有半点波澜。
“时机未到。”
“什么？”郑丹瑞一愣。
“火候不够，这道菜，烧不熟。”周凡淡淡地说道，“那本账本，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但现在骆驼还站着，你把稻草放上去，只会被风吹走。”
“你先让他藏好，藏到连他自己都找不到的地方。”
“真正的反击，需要一场更大的骚乱来掩护。”
郑丹瑞听得云里雾里，但每一个字都让他心头发冷。
他这才明白，在那位周先生的棋盘上，那本足以让港岛天翻地覆的血债账本，竟然还只是一道“配菜”。
那主菜，该是何等的血腥恐怖？
……
临时指挥中心
墙上挂着巨大的港岛地图，上面用红蓝两色的笔，标注着密密麻麻的记号和连线，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
周凡挂断电话，目光从地图上移开，落在了苏小曼刚刚整理好的文件上。
最上面的一张，是鬼眼彪用长焦镜头拍下的照片。
照片上，大马集团的太子爷马少豪，正与一个三线小明星在昏暗的会所门口忘情激吻，动作露骨，神态痴迷。
周凡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拿起那张照片，像是欣赏一件艺术品。
“干得不错。”
他对身边的苏小曼下达了新的指令，声音清晰而冷酷。
“把照片洗两份。”
“一份，匿名寄给马少豪的未婚妻，城中名媛，李家的千金。”
“另一份，寄给马世昌本人。”
苏小曼的眼中闪过一抹了然。
这一招，太毒了。
釜底抽薪，攻心为上。
她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声音温顺却高效。
“明白。”
她转身离去，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声响，像一曲即将奏响的死亡序曲。
效率，是魔鬼的语言。
不到十二个小时。
港岛上流社会，风暴骤起。
城中顶级名媛、李氏集团的掌上明珠李小姐，在收到一个匿名快递后，当着所有媒体的面，将一枚价值千万的订婚钻戒，狠狠砸在了地上。
李家随即召开紧急记者会，发言人措辞严厉，当即宣布：
“李氏集团将立刻暂停与大马集团的一切商业合作。”
“关于李小姐与马少豪先生的婚约，我们将进行‘极其严肃的重新评估’！”
消息一出，满城哗然！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桃色新闻，而是两大豪门联盟的公开决裂！
大马集团的股价，应声暴跌。
那坚不可摧的商业联盟，出现了第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痕。
……
九龙塘，马家古堡。
书房里，空气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名贵的波斯地毯上，散落着一地被摔碎的古董瓷器碎片。
马世昌那张如同枯树皮的老脸，此刻涨成了猪肝色，因为极度的愤怒，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他的面前，也放着一叠同样的照片。
他愤怒的，不是儿子在外面风流成性，豪门子弟哪个不玩？
他愤怒的，是他的愚蠢！
是在这个决定家族生死的关键时刻，竟然被人抓住了如此低级的把柄！
这是将一把最锋利的刀，亲手递到了敌人的手上！
马少豪站在书房中央，脸上还带着宿醉的苍白，眼神里却满是无所谓和挑衅。
“啪！”
马世昌再也压抑不住怒火，将那叠照片狠狠甩在马少豪的脸上。
“混账东西！”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扶不上墙的烂泥！”
“除了给家族惹麻烦，你还会干什么！啊？！”
马世昌的咆哮，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照片的边角划过马少豪的脸颊，留下一道细微的血痕。
这点皮肉之痛，却像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他心中积压了二十多年的压抑和叛逆。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总是带着几分儒雅忧郁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红得吓人。
“麻烦？我给你惹麻烦？”
马少豪嘶吼起来，声音尖锐而扭曲。
“我最大的麻烦，就是生在你们马家！就是有你这样的爹！”
“你除了生意，除了钱，你还懂什么？！”
“你记不记得阿妈是怎么死的？她不是病死的！她是被你逼死的！是被你那些肮脏的生意，给活活愧疚死的！”
在极度的愤怒下，马少豪的情绪彻底失控。
他像是要将灵魂深处的脓疮全部挤破，喊出了那句他幼年时无意中偷听到的，如同梦魇般压在他心底多年的秘密。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他的声音，带着泣血般的疯狂。
“朝鲜战争！盘尼西林！你卖的那些掺了面粉的假药，害死了多少在前线保家卫国的战士！”
“妈妈就是因为知道这些才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才得了抑郁症！最后跳楼死的！”
“你手上沾满了血！你有什么资格骂我？！”
轰！
最后那句话，如同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劈在了马世昌的天灵盖上。
他脸上的愤怒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灰般的煞白。
他最黑暗、最不堪的秘密，那个他以为已经随着时间被彻底掩埋的罪恶源头，竟然……竟然被他最疼爱的儿子，用最残忍的方式，血淋淋地刨了出来。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
他扬起手，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一巴掌抽在了马少豪的脸上。
“啪——！”
清脆的响声，在空旷的书房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你……”
马世昌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滚……出去！”
马少豪捂着火辣辣的脸，嘴角渗出一抹鲜血。
他笑了。
那笑容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儒雅和叛逆，只剩下冰冷刺骨的恨意。
他看着自己这位曾经一手遮天，此刻却狼狈不堪的父亲，冷冷地，决绝地，转身离去。
走出那座如同坟墓般的古堡。
午后的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从口袋里掏出电话，拨通了一个他通过海外渠道联系上的，神秘金融中介的号码。
电话接通。
他的声音，冰冷而疯狂，不带任何感情。
“我要卖掉我名下所有大马集团的股份。”
“立刻！马上！现在！”
电话那头似乎在询问价格。
“价格可以低一点。”
马少豪顿了顿，看着远处那栋象征着家族荣耀，此刻却让他无比恶心的大楼，一字一句地补充道：
“但我有一个条件……”
“买家必须是……郑丹瑞！”
老东西！
你不是最看重这些吗？
那我就用你最看重的东西，来祭奠阿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