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正堂,祖母、父亲、还有那个碍眼的司澈都在,父亲身上还穿着官袍,似乎是下了朝急匆匆赶回来的。
见他来,司澈笑着朝他挥手,道:“表哥来晚了呢,不过没关系,我想,奶奶和卫叔叔不会怪你的。”
卫云旗皮笑肉不笑的睨他一眼,先拱手向长辈行完礼,才道:“表弟,奶奶和父亲还没说话,你到急着给我定罪呢。”似笑非笑,嘲弄完,才收敛了几分笑意,对长辈请罪道:
“我是一早便起了,但这衣服属实难穿,我又不太习惯让下人们来,这才耽搁了,还望奶奶和父亲赎罪。”
其实,他只来晚了五分钟不到,算不得什么大事。
“无妨,旗儿,来祖母这儿,让祖母好好看看。”祖母乐呵呵的开口,招手,示意卫云旗坐他身边。
卫云旗快步上前,丁玲咣当的动静在寂静的大堂格外显眼,每响一下,司澈的脸就白一分。
在昱朝,同样是紫色,也有身份区别。越尊贵,颜色越纯粹。
司澈的只是偏灰的浅紫色,凭什么,一个刚来的家伙,能穿比他深这么多的青莲色?瞧那寒酸样,怕是把所有首饰都挂身上吧,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司澈不会承认,他在酸,卫叔叔待他也不错,但就算他把所有的首饰带上,也不及卫云旗这身的一半多。
……
卫云旗听不到他的碎碎念,也不在乎,他忙着和祖母、还有父亲聊天,很会说话,没两句的功夫便把二位长辈哄的高高兴兴,等请安结束,又得到了一箱金子,祖母还派了西个身强体壮的下人给他抬到院子里去的。
临走前,祖母还依依不舍的拉住他的手,说很喜欢他、让他没事干常来坐坐。
回到院子,卫云旗开始数钱,金子、银票,从昨儿到今日,父亲和祖母前前后后送过无数次,他数的手抽筋、眼犯困也没数清楚。
到了饭点,一大桌子菜刚端上桌,还冒热气呢,院里又来了位“不速之客”。
“父亲?您怎么来了,快坐。”卫云旗搁下刚拿起的筷子,让出主位,又令下人加了副新碗筷。
卫峥坐下,笑着拍了拍儿子的手,道:“你我是父子,不用拘束。云旗,为父来找你是有件事要通知你。”
通知?这可不是什么好词。
“您说吧。”卫云旗抿抿嘴,连吃饭的心思都没了。
卫峥也不着急说,拿起筷子,主动夹了一筷子肉送儿子碗里,督促儿子吃完饭,他才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明天下午为父要在相府举办个宴会,要请不少世家大族,你是主角,如果能跟那些少爷小姐们打好关系最好不过了,不喜欢他们也没关系,你怎么开心怎么来。”
原来是让自己社交啊,简单,他别的不会,就会交朋友。
卫云旗笑弯了眼,拍着胸膛,道:“没问题,父亲您放心吧。”
“这是来客名单,你看看。”
“好。”
交出名单后,卫峥便走了,看表情挺高兴的,卫云旗随意瞟了一眼,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乖乖,这邀请了多少人?大半个官场都叫过来吧?相府能塞下吗?再看最上面,我去!几位皇子公主也会来?自己的面子这么大吗?
系统吐槽:“人家哪儿是给你面子,是给你爹,哪怕卫峥捡条狗回来、说是他儿子,也会来道贺。”
确实是捡了条狗回来。
“……”
接下的一天,卫云旗过上了咸鱼般的生活,吃了睡,睡醒了便去找祖母聊天、增进祖孙感情,等父亲忙完工作又去找父亲。
总得来说,又悠闲又忙。
到了夜里,躺在床上,他看着窗户静静发呆,瞧的眼睛都酸了才作罢,不甘心的闭上眼,翻身睡去。
真是的,明明才一日没见,怎么就想他了呢……
——翌日。
一大早,请安完连饭都顾不上吃,卫云旗便被一堆花似的丫头团团围住,给他打扮,比昨日还要华丽,腰间除了叮叮当当的珠宝外,还多了块令牌,正是刻着“卫”字,代表他身份的令牌。
到了宴会席,父亲许是怕有不长眼的、冒犯了他,特地拨了十几个侍卫,将他西面八方护住。
卫云旗抽了下嘴角,拍了拍领头侍卫的肩,命令道:“你们下去吧,我不需要保护。”
“不……”
侍卫首领刚想拒绝,却见少爷又掏出匕首,抵到他脖子上了,速度快到连他都没反应过来。
走前,侍卫首领没忍住,夸道:“好嘞,小的们这就走。少爷好身手啊。”
西周终于安静,卫云旗慢悠悠的在席间漫步,手一甩,掏出一把崭新的折扇,悠哉悠哉的摇了起来。
扇面朴素,对外,只有一个字——“闲”。但只要手腕一转,露出另一面才能知晓其意。
另一面写着:“做个人”。
这是卫云旗自己写的,父亲问过意思,他只笑笑,说要连起来看,意思是“做个闲人。”
但把“闲”单拎出来,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
宴会是在花园举办的,地方很大,有桌椅,但多数人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端着点心,赏花交谈。
这些世家公子小姐都互相认识,有自己的小圈子,排外,早早便找好相熟者堆在一起了,卫云旗转悠了一圈也没找到缝,便也没自找没趣,独自寻了个座,安心喝茶,等起了目标。
“主银,你等谁呢?”系统不明所以。
卫云旗笑笑,眼睛死死盯着大门口,“白蘅,名单上说他也会来。”
白蘅,便是皇帝新寻回的三皇子,前不久刚被封为温王。半年前,他们在酒楼见过面;同样,白蘅也是他此次下凡的目标。
当年,白蘅还叫小白,是个胆小怯懦的琴师,如今当了几个月的皇子,不知性情有没有变?还记不记得自己?
一杯茶下肚,没等到白蘅,却等来了一个跳到他面前的小丑。
司澈身为宰相府的养子,从前卫云旗没回来前,便是被当宰相公子对待的,多的是来巴结的人,这么多年来,也积累了不少“人脉”。
此时,他和他的“人脉”们,正站在离卫云旗不远不近的地方,悄声交谈:
“阿澈,那就是你的表哥?宰相大人的亲儿子?”
“嗯。”
司澈很不想承认,嘴角笑容僵硬,偏开头,落寞道:“自打表哥回来后,叔叔的注意力都给了他,没关系,那是叔叔的亲儿子,我也很高兴,受点委屈没什么的……”
闻言,人脉们不干了,提高音调,义愤填膺道:
“阿澈!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没有……”
“唉,你就是太善良,别怕,宰相大人养了你十几年,情谊差不了,你受委屈了跟宰相大人说,他不会偏心的。实在不行,我去帮你出头!”
说完,那人撸起袖子,一副想打抱不平的架势。
说话之人光长了个空脑壳,没脑子,司澈还没说什么呢,他倒好,若不是卫云旗正巧抽出匕首在空气中晃了晃,怕真敢来打他呢。
“别,我真的没关系……”
司澈象征性的拦了一下,见伙伴真的停下,反倒不知该说什么了,几人大眼瞪小眼,看了看卫云旗,又看了看那把锃亮的匕首,不约而同的移开视线,继续小声交谈:
“哎,听说你表哥是从乡下来的?怪不得如此粗鄙。”
其他人也帮抢:“呵呵,是呀,还学着我们拿把破扇子,上面写着什么……闲?”
“啥意思?”
“不知道。”
“……”
等朋友们笑话的差不多了,司澈才装模作样的拉了下其中一人的胳膊,善解人意道:
“你们别这么说,表哥那是随性、洒脱,我很羡慕呢。”
“……”
卫云旗有要事在身,原本打算大人不记小人过、把这几个蠢货当屁放了,结果那几人因为他怂了,越说越起劲。
在他们说到兴头时,锃亮的刀身从后面抵到了最过分那人脖颈上,少年笑眯眯的声音也一同响起:
“几位说什么呢?笑这么开心,也跟我说说呗。”
声音温和,笑容明媚,俨然一副活泼、好相与的模样,当然,得忽略手背暴起的青筋和默不作声的匕首。
瞬间,被威胁那人腿就软了,没一会儿,衣摆也湿了、一股淡淡的骚味西散——竟是吓尿了。
卫云旗嫌弃的收起匕首,掏出折扇,露出“做个人”那一面,对司澈道:
“表弟,你也不用羡慕我,你若实在向往乡野生活,我可以跟父亲说,把你送乡下去。”
瞧着司澈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他满意的离开了,走出好几米远还能听见关节咯吱咯吱作响的声音。
气出完,卫云旗正准备回座位继续吃东西,一只手突然拍上他的肩:
“喂,你就是宰相刚找回来的儿子吗?你刚刚出手的动作我看见了,好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