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山巅的云雾还没在山脚散尽,季灵雨己经瞪大了眼睛。
柏油路像一条会自己跑的黑蟒蛇,上面驮着许多彩色的铁盒子,“嘀嘀”声吵得人脑仁疼。玻璃盒子摞得比齐云山的古树还高,亮晶晶地反着光。
季灵雨一身洗得发白的宽大道袍,背着个小小的蓝布包裹,站在进城的路口,像一滴油掉进了沸腾的汤锅——格格不入,且有点“炸”。
“啧,师父攒的那点铜板…怕是连山脚下的张婶做的馍都换不到几个了。”她摸了摸瘪瘪的口袋,小脸皱巴巴。早知道该多顺走他两块压阵法的铜镜,起码亮闪闪能换钱。
咕噜——
肚子叫得比山里的雀儿还响。
顺着食物的香气,她钻进一条烟火气十足的小街。油腻鲜辣的味儿首冲鼻子,勾得她魂儿都要飘了。
“老板,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红油多点!”
季灵雨指着一串串泡在汤汁里的豆腐皮、海带结、蘑菇,豪气干云地报菜名,仿佛兜里揣着金矿。完全忽略了价签上小小的数字符号。
“好嘞姑娘!二十块!”胖老板手脚麻利地捞出食材,淋上红油。
季灵雨掏口袋。除了一张皱巴巴的十元纸币(师父压箱底的老古董),只有几枚黄澄澄的小钱——那是她用庙里香炉灰混着朱砂捏的符钱,外面裹了层铜箔。
她尴尬地数了数:“老板…十块钱再加…再加一个平安符钱?这个驱邪避凶,可灵验了!”她努力让眼睛显得很真诚。
胖老板脸一沉,一把抓过那十块钱,把装好的麻辣烫又倒回锅里:“小姑娘,少跟我来这套!没钱别耽误我做生意!还平安符?呸!今天不倒霉就不错了!”
旁边传来几声嗤笑。
一个穿着唐装,挂着罗盘,留两撇鼠须的中年男人慢悠悠踱过来,阴阳怪气:“啧啧,小丫头片子也学人招摇撞骗?穿个破道袍就想吃白食?这年头,天师的饭碗也不好端咯。”
他身边跟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派头十足,只是眉头紧锁,眼下一片青黑。
胖老板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哟,宋大师!您老今天得空啊?这位是陈老板吧?快里面请!里面请!”转头又瞪季灵雨,“还不让开!挡着贵客了!”
季灵雨没动。她看着那“宋大师”,鼻子轻轻皱了皱。
一股子劣质香烛和市侩气。
“招摇撞骗?”季灵雨上下扫了眼宋大师的鼠须,“我看您脸上这颗桃花痣位置不大对啊,主贪淫破财还挨揍哦。而且…”
她目光落在他腰间那把桃木剑上,指尖微不可察地一弹,一丝极淡灵力透出,“印堂发青,带点腥,您今天怕是要栽。”
“放肆!”宋大师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勃然大怒,指着季灵雨鼻子,“哪里来的野丫头,口出秽言!陈老板你看,现在的骗子何其嚣张!”
那陈老板本就心烦意乱,此时更烦躁:“小妹妹,赶紧走吧,别添乱了!宋大师是业内高人,我还要请他看看我家新办公室的风水,麻烦得很!”
他拿出钱包,抽出两张红票子,想快点打发走季灵雨。
就在陈老板的票子递到一半时——
咔嚓!
一声脆响。
宋大师腰间的桃木剑,竟毫无征兆地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细长的裂缝!
宋大师的脸瞬间白了:“我的开光灵剑!”
“瞧,”季灵雨慢悠悠地说,“栽了。第一栽。”她的声音不大,但正好能让周围几个看热闹的听见。
胖老板和陈老板都愣住了。
宋大师又惊又怒,盯着季灵雨:“邪门!一定是你搞的鬼!”
季灵雨撇撇嘴,不屑跟他争辩。她目光转到陈老板脸上,忽然问:
“陈老板,你这几天,是不是白天心悸气短,晚上噩梦连连,尤其梦见一个穿碎花裙的女的?还有,你办公室里是不是种了很多绿植,特别茂盛?”
陈老板捏着钱的手猛地一抖,钞票差点掉地上,脸上血色褪尽:“你、你怎么知道?!”
季灵雨没理他,只自顾自地说:“绿植是好,招财,也招‘气’。但有些‘气’,不是植物能吸的。那穿花裙的姐姐被挤得难受,脾气大点也正常嘛。”
“宋大师!”陈老板冷汗都下来了,猛地看向所谓的高人,“她说的那个女鬼……”
宋大师强装镇定:“一派胡言!小把戏!待我起坛做法,定叫她原形毕露!小丫头,敢不敢跟我到陈老板办公室斗上一斗?输了就乖乖滚蛋!”
“赢了的话,”季灵雨眼睛弯得像月牙,看着陈老板手里那两张红票子,“麻辣烫二十,加双倍红油。还有,陈老板得先付账。”
“行!只要真能解决!别说麻辣烫,请你吃大餐都行!”陈老板病急乱投医。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