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秽水浇仇

2025-08-16 5001字 8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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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的寒风在浆洗房的院落里打着旋儿,卷起细碎的冰屑和皂角碱粉的刺鼻气味,抽打在每一张麻木疲惫的脸上。巨大的石砌水槽边缘结着厚厚的、浑浊的冰壳,槽内冰水混合着浓稠的碱液,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寒意和腐蚀感。

“阿丑”蜷缩在离主道最远的角落水槽边。她面前的破木盆里,浸泡着一堆散发着浓烈霉味和汗馊气的粗麻布——这是最下等杂役的铺盖,浆洗房最低贱的活计之一。那双意念模拟出的“手”,早己红肿不堪,布满裂开的血口和冻疮溃烂的暗红边缘,此刻正浸泡在刺骨的冰碱水里,机械地、一遍遍地揉搓着粗粝的麻布。每一次揉搓,都带来钻心的剧痛和冰冷的麻木。

【模拟感官:低温灼烧叠加碱蚀,痛感持续。怨念值 + 0.0001单位(自身)】

她低着头,枯草般的乱发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蜡黄尖削的下巴和干裂起皮的嘴唇。身体在寒风中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意念模拟),单薄的破袄湿了大半,紧贴着脊背,如同裹着一块冰。所有的意念都向内收敛,如同蛰伏在冻土下的毒蛇,冰冷地运转着【怨念转化】模块,贪婪地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飘散的怨怼之气——赵婆子刻薄的呵斥,老仆妇麻木的叹息,新人的低声啜泣……

【怨念值 + 0.0001单位…(环境)】

【怨念值 + 0.0002单位…(环境)】

【当前怨念值:5.75单位。】

距离兑换下一个技能的8点,依旧遥远,但增长在持续。

就在这时,一阵与浆洗房沉重劳作格格不入的、由远及近的环佩叮当之声,清脆地穿透了寒风和水声!

声音来自连接内院与这片贱役区域的青石小径。

所有埋头苦干的仆妇,动作都下意识地僵了一下。赵婆子那张刻薄的脸瞬间如同川剧变脸,堆满了谄媚而卑微的笑容,腰也弯了下去,小跑着迎向小径入口。

“哎哟!大小姐!您怎么亲自到这下贱地方来了?可别污了您的眼!有什么事吩咐一声,老奴立马给您办得妥妥帖帖!”赵婆子的声音甜得发腻,与方才的尖利判若两人。

寒风卷起一阵清雅馥郁的梅香,瞬间压过了浆洗房浓重的碱臭和汗馊气。

沈知微(阿丑)蜷缩在角落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灵魂深处,那冰冷的、被仇恨浸透的核心,骤然爆发出无声的尖啸!

沈明姝!

来了!

她依旧低着头,枯发遮掩下的“视线”却如同无形的毒刺,穿透了面前堆积的脏麻布,精准地“钉”在了小径入口处那个被簇拥着的身影上!

沈明姝穿着一身簇新的、用银线绣着折枝玉兰的鹅黄锦缎袄裙,领口袖口镶着雪白的风毛,衬得她肌肤胜雪,娇艳如三月桃花。外面罩着一件火狐皮镶边的猩红斗篷,帽兜边缘一圈蓬松柔软的狐毛,将她那张精心修饰过的脸映得越发精致动人。柳眉杏眼,朱唇一点,眉宇间带着世家嫡女特有的、居高临下的骄矜与一丝被宠坏的慵懒。

她身后跟着两个穿着体面、低眉顺眼的大丫鬟,手里捧着暖炉和手帕。旁边还有一个穿着深褐色比甲、神情精明的管事婆子。这排场,与这污秽冰冷的浆洗房格格不入,如同云端仙子误入了泥泞的猪圈。

“路过罢了。”沈明姝的声音娇脆,带着一丝漫不经心,如同在谈论天气,“前头暖阁的炭气闷得慌,出来透透气。这府里,也就这几株老梅还看得过眼。”她说着,纤纤玉指随意一指不远处墙角几株虬枝盘曲、正开得疏疏落落的腊梅。

她的目光如同巡视领地的孔雀,带着一种优越感的挑剔,缓缓扫过这片劳役之地。看到那些在寒风中瑟缩、双手红肿溃烂、埋头苦干的仆妇时,她漂亮的杏眼里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如同看到了什么肮脏的蛆虫,下意识地用绣着兰花的锦帕轻轻掩了掩口鼻。

“赵管事辛苦,把这等腌臜地方打理得还算……齐整。”她语气敷衍,显然并不在意赵婆子的谄媚。

“不敢当不敢当!都是老奴分内的事!”赵婆子腰弯得更低,脸上笑开了花。

沈明姝的目光随意流转,如同赏玩风景。然而,当她的视线不经意间掠过那个蜷缩在最角落、水槽边的、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佝偻身影时,却猛地顿住了!

那个身影太扎眼了。太……污秽。

破旧得看不出颜色的单薄袄子,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勾勒出过分瘦削的骨架。

枯草般胡乱束起的头发,脏兮兮地遮着脸。

更刺目的是,那露出的、按在冰水里揉搓麻布的手——红肿、溃烂、布满裂口,如同被剥了皮的兽爪!仅仅是看着,就让人感到一种生理性的不适和……恶心。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汗馊、霉味和劣质皂角的气息,被寒风裹挟着,幽幽地飘了过来。

沈明姝漂亮的眉头瞬间拧紧!那股气息如同实质的污秽,瞬间玷污了她周遭清雅的梅香!她猛地后退一步,仿佛怕沾染上什么瘟疫,掩住口鼻的锦帕捂得更紧,杏眼里瞬间盈满了极致的嫌恶和一种被冒犯的愠怒!

“那是什么东西?!”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刺耳,带着毫不掩饰的惊怒,纤纤玉指如同避讳毒蛇般,首首指向角落里的“阿丑”,“怎么会有这么……这么丑陋肮脏的东西在侯府?!还是在我眼前?!”

这一声尖利的质问,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整个浆洗房瞬间死寂!所有仆妇都吓得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大气不敢出,惊恐地望向这边。

赵婆子脸上的谄媚笑容瞬间僵住,冷汗“唰”地一下冒了出来!她千算万算,忘了这个“晦气”的丑八怪还在这里!她怎么就被大小姐撞见了?!

“大……大小姐息怒!”赵婆子声音都变了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指着“阿丑”尖声道,“这……这是个新来的粗使丫头!手脚笨得很!老奴这就把她赶出去!这就赶出去!”她说着,就要爬起来去拉扯“阿丑”。

“慢着!”沈明姝厉声喝止,声音因嫌恶而微微发颤。她看着“阿丑”那畏缩在角落、如同阴沟老鼠般的身影,那股浓烈的污秽气息似乎还在鼻端萦绕,让她心头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和烦躁!仅仅是赶走?太便宜了!这污秽东西竟敢出现在她面前,冲撞了她的眼睛和鼻子!必须给她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赶出去?岂不是便宜了她!”沈明姝的声音带着一种残忍的娇蛮,漂亮的杏眼眯起,里面闪烁着冰冷的光,“这等污秽不堪、形同鬼魅的东西,也配在侯府立足?也配出现在本小姐面前?”

她目光扫过旁边一个正提着半桶脏水(刚刚漂洗过粗布衣服的污水,浑浊发黑,漂浮着皂沫和污垢)的粗使婆子,嘴角勾起一抹冷酷而厌恶的弧度。

“张婆子!”她对着那个管事婆子扬了扬下巴,声音清脆却如同毒蛇吐信,“去!用那桶水,给我好好泼一泼这碍眼的东西!让她清醒清醒!知道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好好洗洗她那一身的……晦气!”

“是,大小姐!”那张婆子显然深谙主子的心思,脸上没有任何波动,只有绝对的服从。她面无表情地走到那个提着脏水桶、早己吓傻的粗使婆子面前,一把夺过那沉甸甸的木桶。

浑浊发黑、散发着浓烈碱臭和污垢气味的脏水,在桶里晃荡着。

“阿丑”依旧蜷缩在角落,低着头,身体抖得更加厉害(意念模拟),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枯草般的乱发下,那张蜡黄麻木的脸被彻底遮掩。

然而,在无人可见的魂体深处,沈知微的意识如同被点燃的寒冰!滔天的恨意与冰冷的杀机疯狂翻涌!沈明姝!她的好嫡姐!前世一杯毒酒送她归西,今生初遇,便是一盆污秽脏水加身!这份刻骨的羞辱与践踏,比乱葬岗的野狗啃噬更让她恨入骨髓!

张婆子提着沉重的脏水桶,一步步走近。浑浊的水面倒映着铅灰色的天空和“阿丑”蜷缩的、卑微的身影。

就在张婆子走到距离“阿丑”只有两步之遥,手臂抬起,准备将整桶污秽兜头泼下的刹那——

“阿丑”猛地抬起头!

枯草般的乱发因这剧烈的动作向两边散开些许!

一张脸,暴露在沈明姝的视线中!

蜡黄!枯槁!深陷的眼窝里,是一双……空洞、麻木、却仿佛燃烧着幽幽鬼火般的眼睛!最刺目的,是左脸颊上那块狰狞如肉瘤、暗红似凝固污血的巨大“胎记”!在昏暗的光线下,那“胎记”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邪异与丑陋!

“啊!”沈明姝猝不及防对上这样一张脸,尤其是对上那双空洞却仿佛蕴藏着无尽怨毒的眼睛,心脏猛地一缩!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仿佛被什么极其污秽、极其不祥的东西狠狠盯上!她下意识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娇躯微颤,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脸上骄矜的厌恶瞬间被一丝惊惧取代!

就是这瞬间的迟滞!

张婆子手中的脏水桶己经倾泻而出!

哗啦——!!!

一大桶冰冷、浑浊、散发着刺鼻碱臭和污垢气味的脏水,如同黑色的瀑布,并非完全泼在“阿丑”头上,而是大半泼在了她佝偻的肩背和旁边的水槽边缘!

冰冷的污秽瞬间浸透了本就湿透的破袄!刺骨的寒意和浓烈的污秽气息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狠狠刺入意念模拟的感官!粘稠的脏水顺着枯草般的乱发、蜡黄的脖颈、红肿溃烂的手背流淌下来,滴落在冰冷的地面。

“阿丑”的身体如同被重锤击中,猛地向前一扑,额头重重磕在水槽边缘结着冰凌的粗糙石沿上!

“咚!”一声闷响!

意念模拟的剧痛瞬间爆发!额角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和冰冷的麻木!温热的液体(意念模拟的血)瞬间从磕破的额角渗出,混合着冰冷的脏水,糊满了半边蜡黄的脸颊,更显得那张脸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

她蜷缩在水槽边,浑身湿透,沾满污秽,额角流血,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意念模拟),喉咙里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呜咽。枯草般的乱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那只布满血丝、空洞却仿佛燃烧着地狱之火的右眼,死死地、无声地“钉”着几步之外、脸色微微发白的沈明姝!

沈明姝被这双眼睛“钉”着,心头那股莫名的惊悸和寒意越发浓重!刚才那张狰狞的“鬼脸”和此刻这如同厉鬼索命般的眼神,让她感到一阵强烈的不适和……晦气!仿佛真的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晦气!真真是晦气透顶!”沈明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色厉内荏,她猛地挥动手中的锦帕,仿佛要驱散什么看不见的脏东西,对着赵婆子厉声尖叫,“还愣着干什么?!把这污秽东西给我拖走!关到柴房去!没我的命令,不准放出来!再让我看见她一眼,我剥了你的皮!”

她再也不想在这污秽之地多待一秒!更不愿再看那个如同厉鬼般的“阿丑”一眼!那股浓烈的污秽气息和那张狰狞的脸,让她感到一阵阵的反胃和心悸!

“是!是!大小姐!”赵婆子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起,对着旁边两个吓傻的粗壮仆妇吼道,“聋了吗?!快把这晦气东西拖走!拖去柴房!锁起来!”

两个仆妇如蒙大赦,慌忙上前,粗暴地架起浑身湿透、瑟瑟发抖、额角还在淌着血水混合着脏水的“阿丑”,如同拖拽一件没有生命的垃圾,踉跄着向更阴暗的后院柴房方向拖去。

沈明姝看着“阿丑”被拖走的狼狈背影,心头那股惊悸感才稍稍平复,但强烈的厌恶和烦躁感依旧盘踞不去。她嫌恶地用手帕用力扇了扇风,仿佛要驱散空气中残留的“晦气”,对着身边的丫鬟婆子没好气地道:“走!回房!熏香!多熏几遍!这地方,以后谁也不准靠近!”

她转身,猩红的斗篷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带着她的丫鬟婆子,如同逃离瘟疫般,快步离开了这片让她感到极度不适的污秽之地。

就在沈明姝转身离去,那嫌恶烦躁的情绪达到顶峰的瞬间——

【叮!】

【检测到来自主要仇人[沈明姝]的强烈负面情绪:极度厌恶、惊悸、烦躁!】

【情绪峰值符合收集标准!】

【怨念值 + 1单位!】

【当前怨念值:6.75单位!】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最悦耳的乐章,在沈知微的灵魂深处轰然响起!

一单位!

来自沈明姝的,纯粹的、强烈的负面情绪!

“阿丑”被两个仆妇粗暴地拖拽着,湿透的破袄摩擦着冰冷粗糙的地面,额角的“血”混着脏水淌过脸颊。在枯草般乱发的彻底遮掩下,那张蜡黄麻木、布满污秽的脸上,被脏水浸透的、干裂起皮的嘴角,极其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一个冰冷到没有任何温度、充满了无尽嘲讽与恨意的弧度。

灵魂深处,那冰冷的“涅槃”星辰,光芒似乎……更亮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