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三年夏末，长安的蝉鸣裹着热气扑在宫墙上。阎如雪捏着火琉璃算珠拨弄案头《考工记》，听着值夜太监报时“酉正三刻”，突然将算珠拍得西溅——这是萧云卿被裕真郡主“借”去指点书法的第三十日，此刻定又在绛云府的九曲回廊里困着。
“别气别气，”王禹慌忙捡起滚到脚边的火琉璃珠，变戏法似的在掌心排成北斗星图，“你看这‘天权星’，像不像前在太液池钓上的金鳞鲤？”阎如雪瞪他一眼，火琉璃发簪却在鬓边轻轻颤动——那是萧云卿临走前偷偷塞进她发间的，说是“遇困则鸣”，可如今每日震得她太阳穴发疼。
(视角切换：绛云府夜宴) 萧云卿握着狼毫的手指关节发白，眼前宣纸上的“永”字己被裕真郡主描画了第七遍。“萧郎君你看，这捺画总也写不出风骨。”郡主托着腮凑近，珍珠璎珞几乎扫到他墨锭，“不如你握着我的手教？”
窗外突然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响，己是戌初时分。他猛地抽回手，龙渊剑穗扫过砚台，墨汁溅在郡主新换的藕荷色披帛上。 “哎呀！”卢浣溪从屏风后跳出，“萧郎君这是何意？郡主的贡品云锦……”“不过是块料子。”萧云卿冷声道，目光投向庭院里被刻意修剪成并蒂莲的冬青，“若郡主无事，下官该回……”
“谁说无事？”裕真郡主突然捧出张琴，“昨夜新得《凤求凰》谱，还请萧郎君……”话未毕，琴弦突然崩断一根，正打在她腕间的翡翠镯上，裂出蛛网般的纹路。
(视角切换：青鸾殿夜话) “你看！”王禹突然指着太液池面，火琉璃珠在水中映出粼粼波光，“像不像你上次在敦煌见过的琉璃河？”阎如雪终于忍不住笑了，却又在看见池边并蒂莲时敛起笑意。王禹慌忙翻出袖中账本：“今日查度支司流水，裕真郡主府这个月买了三百张澄心堂纸，够抄三十遍《金刚经》了。”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而且每次萧兄离开后，府里都会传出古琴声，弹的竟是……吐蕃小调。” 阎如雪的火琉璃发簪突然剧烈震动，红光在水面拼出残缺的星图。她猛地起身：“走，去通明殿查《乐律全书》！”两人摸黑潜入藏书阁，王禹刚点燃火琉璃灯，就见阎如雪指着书卷某页失声：“果然！吐蕃《苏摩遮》曲谱的指法，和郡主那首《凤求凰》一模一样！”
更深漏断，当萧云卿终于从绛云府脱身时，己是亥正三刻。他推开青鸾殿偏门，正看见阎如雪趴在案上睡着，火琉璃发簪滚落在《吐蕃乐志》上，书页间夹着王禹画的“郡主府布局草图”。王禹从屏风后钻出，递过温着的桃花酿：“她担心你被灌酒，把御酒房的‘千日醉’都偷来了。” 萧云卿望着阎如雪微蹙的眉头，轻轻为她拢好滑落的披帛。火琉璃灯突然爆出灯花，映得三人影子在墙上晃成一团。
王禹突然指着草图上的水榭：“方才送你回来时，看见郡主府假山后停着辆西域商队的马车，车辕刻着……”话未说完，阎如雪猛地惊醒，火琉璃发簪首指窗外——一轮血月正从宫墙后缓缓升起，而裕真郡主的绛云府方向，隐约传来古琴与骨笛的和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