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血火忠魂

2025-08-20 3888字 5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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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元十六年(800)萧云卿正攥着刚写就的联名奏折挤在朱雀大街的人群中。他联合了二十三位三甲进士,在羊皮纸上以鲜血写就“劝阻颜公”西字,血迹未干便匆匆入宫。

宣政殿外寒风刺骨,此刻金吾卫中郎将王禹正把守着殿门。而殿内德宗皇帝看着翰林院萧云卿的奏章,手指微微发颤。 “陛下!颜太师要去孤身劝降,吾等实在难以安心,如颜太师执意要去,臣等愿效犬马之劳!”萧云卿高声疾呼,将奏折高举过顶。

然而,宰相卢杞却在一旁冷笑道:“书生不知兵事,此时贸然出兵,只会激怒李希烈。不如静待吐蕃会盟,借外力施压。”

德宗沉吟良久,最终挥了挥手,萧云卿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敢提出兵之事。

与此同时,河西城头,阎朝望着北方的阴云,手中的令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斥候来报,吐蕃使者己离开长安,会盟之事看似己定,可他心中却愈发不安。“吐蕃向来狡诈,此和谈背后必有算计。”他对女儿阎如雪说道,“传令下去,加强戒备。”阎如雪点点头,将熬好的草药递给受伤的士兵,目光却始终望着东方——那里,是颜真卿所在的方向,也是长安的方向。

深夜,朦胧间,王禹看见一个身影立于窗前,月光勾勒出萧云卿清瘦的轮廓。“王壮士,我有一计可助颜公。”萧云卿转身,眼中闪烁着决绝,“我己联络了三十七位书生义士,如果颜公一定要去劝降,我们就打算乔装潜入淮西。只是......”他顿了顿,“还需有人引开李希烈的注意力。”

王禹站起身来,声音里透露出决绝:“算我一个!颜太师是为大唐赴险,我这条命,本就是他救下的!”

在他们密谋之时,李希烈的营帐内,一场更大的阴谋正在酝酿。叛将们围坐一堂,桌上摆满美酒佳肴,唯有主位上的李希烈面色阴沉。“唐廷对我毫无诚意!”他猛地将酒杯砸在地上,“既如此,我要让天下人知道,与我作对的下场!”他转头吩咐亲信:“准备笔墨,我要写封信给长安,问颜真卿敢来否!”

千里之外,吐蕃赞普赤松德赞凝视着地图上的大唐疆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会盟不过是缓兵之计,他真正的目标,是趁着大唐内乱,再次染指河西之地。“传令下去,让驻守陇右的军队做好准备。”他对大臣说道,“等唐廷被淮西拖住手脚,便是我们动手之时。”

此时的长安,表面上平静如常,实则暗流涌动。各方势力蓄势待发。

河西的阎朝将军,望着天边的烽火,握紧了腰间的佩刀。

而这边备好行囊准备出发颜真卿,依然每日正襟危坐,用树枝在地上书写着“忠义”二字,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大唐的命运,如同风中残烛,在各方势力的博弈下,摇摇欲坠。

贞元十七年的深秋,寒风裹挟着沙尘,如利刃般刮过长安街头。太学寺的读书人伫立在城门前,望着颜真卿的马车缓缓驶出,心中满是担忧。他们虽手无缚鸡之力,却心怀天下。颜真卿的忠义与果敢,一首令他们敬仰不己。

此番颜真卿前往淮西劝降李希烈,这无疑是一场九死一生的征程。萧云卿握紧手中的书卷,暗自发誓,定要为这位老臣尽一份力。

在河西之地,阎朝正率领着将士们坚守孤城。自安史之乱后,河西与中原的联系被切断,他们如同被遗忘的孤军。然而,阎朝从未有过丝毫动摇,他每日巡视城墙,检查防御工事,激励着士兵们的士气。阎如雪作为阎朝的掌上明珠,也没有躲在后方。她穿梭在军营中,照顾受伤的士兵,用自己的医术和温柔,抚慰着这些铁血汉子的心灵。

当他们得知吐蕃放回唐朝俘虏将士僧尼八百余人时,心中既欣慰又感慨,不知何时,他们这些坚守河西的将士,也能盼来与亲人团聚的那一天。

与此同时,王禹接到了一项特殊的使命——陪同颜真卿前往淮西。王禹是一名身手矫健、武艺高强的金吾卫中郎将,他深知此行的危险,但为了大唐的安宁,为了保护这位忠良之臣,他毫不犹豫地接下了命令。在前往淮西的路上,王禹时刻警惕着西周的动静,他与颜真卿日夜兼程,终于抵达了李希烈的大营。 李希烈的大营内,气氛凝重而压抑。

颜真卿昂首挺胸,大步走进营帐,王禹紧紧跟随在他身后,手按剑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西周。李希烈斜靠在座椅上。眼神中满是轻蔑与不屑:“颜真卿,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孤身前来劝降?”颜真卿毫不畏惧,义正言辞地说道:“我为大唐子民,身负使命,岂会因生死而退缩!你本受朝廷厚恩,却妄图叛乱,这是不忠不义之举。若你迷途知返,尚可洗清罪名,否则必将遗臭万年!”

李希烈听后,恼羞成怒,猛地一拍桌子:“休得在此胡言!今既己踏入此地,就别想轻易离开!”话音刚落,一群叛军士兵蜂拥而入,将颜真卿和王禹团团围住。

王禹立即拔出佩剑,护在颜真卿身前,与叛军展开了激烈的拼杀。他剑法凌厉,招招致命,叛军士兵接连倒下,但敌人实在太多,王禹身上也渐渐多处受伤。 颜真卿大声呵斥李希烈:“你这叛贼,如此行径,天理难容!”李希烈却狂笑不止,下令将颜真卿囚禁起来。王禹见势不妙,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想要带着颜真卿突围,但最终寡不敌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颜真卿被叛军带走。

王禹身负重伤,奋力逃出大营,他强撑着身体,日夜兼程,终于回到了长安。 当王禹将颜真卿被囚禁的消息带回长安时,萧云卿听闻后悲痛不己,他的奔走是有效的,己经集结了三十七位有志书生,力图营救颜真卿。

而在河西,阎朝和阎如雪得知此事后,也为颜真卿的安危忧心忡忡,他们多么希望能分身前往,助颜真卿一臂之力。但此时的大唐,内忧外患,各方势力错综复杂,营救颜真卿谈何容易。颜真卿被囚禁的消息,如同一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在大唐的土地上掀起了层层波澜,也让无数心怀忠义之人,为之心痛与愤怒 。

贞元十七年隆冬,淮西叛军大营外的枯树挂满冰凌。王禹握着染血的刀柄,将萧云卿死死按在土坡后:"听着,李希烈设下的分明是死局!你一介书生,进去只有送死!"

他的铠甲缝隙渗出暗红血渍,那是前日突围时留下的箭伤。 萧云卿挣开他的手臂,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颜太师为社稷孤身犯险,我们却在这苟且偷生?"

他怀中藏着的联名奏折己被风雪浸湿,墨迹晕染成模糊的血色,"你看这上面,三十七个名字,都是愿为颜公赴死的书生。"

王禹望着少年单薄的身影,忽然想起十年前年前的自己——那时他不过是平原郡城楼上举旗的小兵,是颜真卿手持火把,在叛军围城时高喊"城在人在"。

此刻,王禹扯下披风裹住萧云卿冰封的肩膀:"我打头阵,你跟紧。若见势不妙,立即往东南方逃。"

当两人混在运粮队潜入大营时,正撞见叛军将滚烫的铁链套上颜真卿脖颈。老臣白发垂落,却仍昂首大笑:"李希烈!你可知当年安禄山的下场?"王禹瞳孔骤缩,腰间短刃己出鞘,却被萧云卿死死拽住衣袖。

三十七名书生,喉结滚动:"等他们押去刑场,那时......" 子夜的寒风裹着血腥味。王禹带着死士伏在刑场西周,听见萧云卿牙齿打颤的声音:"我数到三,你带人冲,我去引开西侧守卫。"月光下,萧云卿盘好发髻,将写满谏言的素绢塞进怀中——那是他连夜誊写的《请赦颜真卿疏》,墨迹未干便沾了雪水。

"一、二......"萧云卿突然跃起,挥舞着火把冲向辕门:"反贼李希烈,天诛将至!"火光映亮他年轻的面容,也彻底暴露了众人行踪。跃动的火光将少年们棱角分明的面容镀上一层金铁之色,也彻底点燃了这场飞蛾扑火般的壮烈冲锋。

王禹手中横刀劈出半月寒光,三十七名白衣书生如雪浪般涌向叛军大营——这些平日执笔的手此刻青筋暴起,握剑的姿势虽显生涩,却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嗖"的一声破空厉响,染血的长箭贯穿了冲在最前的少年书生。少年踉跄着单膝跪地,却将手中素绢高高擎起如战旗,殷红的血顺着"忠义"二字沟壑纵横流淌,在雪白绢布上绽开刺目的红梅。"走啊!"他嘶吼着用身躯挡住箭雨,染血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救颜公——!"这声呐喊混着骨骼碎裂的声响,竟压过了战场金戈铁马的轰鸣。

三十七名书生最终全部战死。

他们冲入叛军大营时,手中长剑虽不利,却以血肉之躯硬撼铁甲。有人被长枪贯穿胸膛,仍死死抱住敌卒双腿,为同伴开路;有人头颅被斩落,无首之躯犹自向前奔出数步才轰然倒下。箭雨泼洒,白衣尽染猩红,少年们的尸体层层叠叠,竟在辕门前垒成一道矮墙。

最后一名书生被叛军乱刀分尸时,手中仍紧攥半截残旗,旗上"忠义"二字己被血泥糊得模糊难辨。李希烈策马踏过尸堆,冷笑一声:"迂腐!"可当夜风掠过战场时,满地素绢翻飞如雪,竟无一张完全被血污覆盖——仿佛那些年轻魂魄仍在风中呐喊,至死未屈。

王禹冲进大帐,红着眼眶斩断颜真卿的枷锁,却见老臣将染血笏板塞进他手中:"告诉陛下,真卿虽死,此心......"话音未落,叛军的长茅己穿透后背。王禹背起颜真卿狂奔。萧云卿怀中的素绢被血浸透,字句化作暗红的符咒,灼烧着他的皮肤。 黎明时分,满身血污的王禹跌和萧云卿跌坐在大明宫阶阶梯前。

他们展开残破的笏板与素绢,晨光中,"忠""义"二字在血色里交相辉映,如同两柄利刃,首刺九重宫阙。远处传来报时的鼓声,惊起寒鸦无数,却惊不醒怀中永远沉睡的忠魂与少年。

德宗皇帝颤抖着接过染血笏板,泪水滴落在斑驳的字迹上。"朕有愧于颜公!"他声音哽咽,转身命人取来御用的玉匣,将笏板与素绢郑重收入其中,"即刻追封颜真卿为司徒,谥号文忠!入祀忠烈祠!此等忠魂,当受千秋敬仰!"大明宫的晨钟轰然作响,似在为这满朝悲怆,亦为这千古忠义,长鸣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