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二,凤姐生辰。荣国府东院里,石榴树上悬着十二盏琉璃灯,照得满院通明。丫鬟们捧着描金食盒穿梭其间,平儿正指挥小厮们调整席面位置,却见凤姐独自倚在廊柱旁,指尖无意识地着腕间的翡翠镯子。
"二奶奶,林姑娘、三姑娘都到了。"平儿轻声提醒。凤姐这才回神,扯出个明艳的笑容迎出去:"可算把你们盼来了!"
宴席摆在葡萄架下。黛玉捧着锦盒过来,浅笑道:"这是前儿得的徽墨,听说凤嫂子近来练字..."话未说完,探春悄悄扯她衣袖。原来那锦盒与去年贾琏送凤姐的一模一样。
"琏二哥哥今日..."惜春刚开口,迎春急忙往她碟里夹了块玫瑰酥。席间霎时静了下来,只听见银筷碰着瓷盘的轻响。
凤姐仰头饮尽杯中酒,丹蔻指甲在烛光下红得刺目:"他外头事忙,咱们乐咱们的。"说着又自斟一杯,"这坛梨花白还是去年埋下的,今日正好..."
酒过三巡,凤姐眼尾己染上胭脂色。贾琮进来时,正看见她执壶的手微微发颤。"给嫂子贺寿。"他奉上个紫檀木匣,里头是副赤金点翠头面,"听说嫂子喜欢翠羽,特意让南边匠人打的。"
凤姐怔怔望着匣中那支凤钗,忽然想起成婚时贾琏送的也是一般的样式。她猛地合上匣盖,笑道:"琮兄弟如今出息了,倒惦记着我。"说罢又连饮三杯,酒液顺着唇角滑落,在衣襟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宴散时,月光己爬上飞檐。凤姐执意要送贾琮,平儿递来的披风被她推开:"就几步路,哪用这般..."
二人沿着游廊徐行,木屐声在静夜里格外清晰。凤姐忽然停步,望着池中破碎的月影轻笑:"你如今整顿兵马司,连那些老油子都服帖,可比你琏二哥强多了。"
贾琮正要答话,却见凤姐身子一晃。他急忙伸手去扶,掌心触及的腰肢纤细得惊人。夜风拂过,带着她发间茉莉头油的香气,混着酒气扑面而来。
"嫂子当心。"
凤姐仰起脸,月光在她眼中碎成粼粼波光。贾琮呼吸一滞,鬼使神差地低头,唇瓣擦过她带着酒香的嘴角。这触感轻得像片羽毛,却让两人同时僵住。
"我..."贾琮喉结滚动,"以后我护着嫂子。"
凤姐如梦初醒,猛地后退半步。金钗上的珍珠串剧烈摇晃,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酒吃多了..."她仓皇转身,绣鞋踩到裙角险些绊倒,却不肯回头,逃也似地消失在曲折的回廊尽头。
回到房中,凤姐盯着铜镜里的自己。唇上残留的触感挥之不去,她下意识用指尖轻按,忽然瞥见镜中平儿惊愕的表情。
"备水!我要沐浴!"她突然扬声,一把扯下金钗掷在妆台上。珍珠迸溅开来,滚得满地都是。
贾琮站在府门外,夜露打湿了他的袍角。抬头望月,那轮明月正被游云半掩,恰似凤姐最后那个仓皇的背影。他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桂花,轻轻攥紧掌心。
东院厢房里,平儿跪在地上捡珍珠,听见内室传来压抑的啜泣声。水汽氤氲的浴桶中,凤姐将整个人埋进水里,首到喘不过气才猛地抬头,水珠顺着她绯红的脸颊滚落,分不清是浴水还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