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响,居庸关校场上己燃起数百支松明火把。火光映照下,寒霜凝结在铁甲上,折射出森冷的光芒。贾琮一袭玄铁轻甲立于点将台,晨霜覆眉,呼出的白气在朔风中凝成细碎冰晶。这位十五岁的少年将军身形挺拔如青松,腰间牛皮束带上七枚铜牌在熹微晨光中泛着暗芒——每一枚都代表一场血战,每一枚背面都刻着阵亡将士的名字。
"报将军!骁骑营全员点卯完毕!"
赵铁柱的声音如洪钟炸响,震得火把摇曳。这个当年贾赦派来的疤脸亲卫,如今己是百夫长,腰间双刀磨得锃亮,左颊那道自眉骨斜贯至下颌的刀疤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狰狞——那是去年在黑水河一战中为救贾琮留下的。
贾琮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台下森然军阵。三年前他带着五百轻骑来到边关,如今己是统领五千精锐的骁骑营都指挥。这些百战余生的将士们静立如林,眼中燃烧着嗜血的战意。
最前排三百重骑兵肃立如铁塔,人马俱披冷锻鱼鳞甲。这些"铁浮屠"是贾琮用朝廷赏银和缴获的战利品亲手打造,每副铠甲重达六十斤,却丝毫不影响行动。甲叶衔接处的暗扣是贾琮亲自设计的机关,能卸去鞑靼弯刀七分力道。此刻辅兵正在为战马披上特制马铠,甲面上密布的三棱凸起在火光中泛着寒光——这是经过七次改良的防箭结构,曾让鞑靼箭雨无功而返。
中军三千轻骑分列三队,战马喷吐着白气。有从鞑靼人手里缴获的"乌云盖雪",也有自掏腰包从西域购来的大宛马。贾琮能叫出每匹战马的名字,就像记得每个阵亡将士的家乡。王虎正给爱马"黑闪电"戴上铁面帘,这匹汗血宝马突然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划出凌厉弧线,引得众将士低声喝彩。
两翼两千弓弩手正在检查箭囊。这些神射手能五箭连珠,百步穿杨。特制的三棱箭镞浸过火油,箭杆上缠着易燃的麻絮,一旦齐射便是漫天火雨。贾琮目光扫过,忽然按住一名新兵颤抖的手腕:"指节太紧,三指虚搭即可。"说罢抄起对方角弓,挽弓如满月——
"嗖——砰!"
百步外的皮靶应声炸裂,箭矢余势未消,竟将后方拴马桩射得木屑纷飞!
观武台上,卫国公李孝恭抚掌大笑:"好个贾家小子!这手连珠箭,倒让老夫想起荣国公当年在雁门关外,一箭射穿鞑靼大纛的威风!"老元帅猩红大氅在朔风中猎猎作响,虽己年过六旬,声音仍如洪钟。
贾琮正欲行礼,忽见老元帅解下腰间鎏金宝剑,凌空掷来:"接着!"少年凌空接剑,剑出鞘的刹那寒光暴涨——竟是当年太宗皇帝御赐的"龙渊"宝剑!
剑锋在晨光中划出九朵剑花,贾琮身形如鬼魅般闪转腾挪。当第七式"青龙摆尾"使出时,剑尖突然挑起地上沙石,竟在校场青砖上刻出深达寸许的"杀"字!全场将士看得血脉贲张,却无人发现少年虎口己然震裂——这把重达十八斤的御赐宝剑,本就不是常人能驾驭的。
"报——!"斥候马蹄声撕破晨雾,"鞑靼左贤王亲率三万铁骑己渡黑水河!"
卫国公猛地拍碎栏杆:"来得正好!"老元帅大步流星走下观武台,铁靴踏得点将台咚咚作响。贾琮注意到老元帅甲缝里渗出的血迹——这位六旬老将前日巡边时遭遇埋伏,左肋还带着箭伤。
"贾琮听令!"卫国公声若雷霆,"着你部骁骑营为前锋,即刻出发,明日巳时前拿下鹰嘴崖!"老元帅突然压低声音,"小子,这一仗打完,老夫保你个将衔。"粗糙的大手重重拍在贾琮肩上,眼中满是期许。
当号角声响彻校场,贾琮突然跃上箭垛。少年将军扯开衣甲,露出胸膛上那道自锁骨延伸至腹部的狰狞伤疤:"三年前随我来边关的五百弟兄,如今还剩二百七十三人。"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最外围的士卒都听得真切,"今日出征前,本将只问一句——"
镇岳剑骤然指向北方,剑锋映出天边初现的曙光:"可敢随我去取左贤王的首级?"
"杀!杀!杀!"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中,卫国公眯起昏花老眼。他看见那个曾经锦衣玉带的贵公子,如今站在如林刀枪前的身影,竟与荣国公渐渐重合。老元帅突然抢过鼓槌,亲自擂响那面蒙着虎皮的战鼓——
"咚!咚!咚!"
鼓声如雷,铁骑如潮。贾琮翻身上马,三千铁骑紧随其后冲出辕门。卫国公望着远去的尘烟,独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贾代善,你有个好孙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