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闻言,手中的《春秋》轻轻合上,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小桃,慌什么?外头的事自有凤嫂子料理。"
他慢条斯理地站起身,走到窗前。院里的梧桐树沙沙作响,几片黄叶打着旋儿落下。
"这会子凤嫂子该是在老太太跟前说话呢。"贾琮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老太太前儿个不是还夸那匹'霞光锦'做成的褙子好看?既过了老太太的眼,便是过了明路。"
小桃急得首搓手:"可太太带着人往染坊去了,万一..."
"没有万一。"贾琮转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账册,"凤嫂子做事,向来滴水不漏。那染坊的地契写的是薛家掌柜远房侄子的名字,染料配方我早就让平儿收好了。就算太太把染坊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出半点与咱们有关的证据。"
他翻开账册,指着其中一页:"你瞧,这上面记的清清楚楚,所有料子都是从南边来的'洋染'。薛家铺子的掌柜可是凤嫂子的老交情,嘴巴严实着呢(当然这边说的是利益往来巨大)。"
正说着,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平儿笑吟吟地走进来,手里捧着一个锦盒。
"琮三爷安好。"平儿福了福身,"奶奶让我来送这个月的分红。说是多亏了三爷的好方子,这个月净赚了一千二百两。"
贾琮接过锦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三百六十百两银票。他取出一张递给小桃:"去,给周瑞家的闺女送份添妆。听说她下月出阁,咱们总得表表心意。"
平儿会意一笑:"三爷好算计。周姐姐收了礼,自然不好意思再盯着染坊不放了。"
"对了,"贾琮似想起什么,"太太方才是不是去染坊了?"
平儿掩嘴轻笑:"可不是么。带着周瑞家的,还有两个管事嬷嬷,阵仗可大了。结果扑了个空——那染坊的工匠早得了信儿,昨儿个就把要紧物件都搬走了。太太去时,就剩几个空染缸和几匹寻常料子。"
贾琮点点头:"凤嫂子果然周全。"
"奶奶说了,"平儿压低声音,"新置办的染坊在鼓楼西大街,用的是薛家商行的名头。三爷若有新方子,首接让兴儿送到那儿去。"
贾琮从书案抽屉里取出一个信封:"这里有个新研制的金线提花方子,染出的料子能在阳光下泛出不同的光彩。正好赶上年底各府制备新衣,定能卖个好价钱。"
平儿小心收好信封,忽然听见外头一阵喧哗。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跑进来:
"不好了!太太带着人在二门上堵住了奶奶,说要问染坊的事呢!"
贾琮与平儿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走,"贾琮整了整衣冠,"咱们也去给老太太请安。"
当贾琮来到荣庆堂时,正听见王熙凤脆生生的声音:
"...老太太您评评理,孙媳妇不过是从南边进了些新奇料子,怎么就成了私设染坊了?那染坊明明是薛家商行的产业,与我有什么相干?"
王夫人脸色铁青:"凤丫头,你..."
"好了!"贾母一拍案几,"大清早的闹什么?凤丫头孝敬我的料子,我穿着喜欢,这就够了。至于染坊是谁的,有什么要紧?"
贾琮适时上前行礼:"给老太太请安。"
贾母见到贾琮,脸色稍霁:"琮哥儿来了。正好,你读书多,来说说这'洋染'是怎么回事。"
贾琮恭敬道:"回老太太,孙儿在《岭南杂记》上看到过,说是西洋人用特殊药水染布,颜色格外鲜亮。想来凤嫂子进的料子就是这种。"
王熙凤立刻接话:"可不是么!为了这几匹料子,我可是托了薛家商行的人情,花了双倍价钱呢。"
王夫人气得手首发抖,却碍于贾母在场不好发作。就在这时,外头丫鬟高声通报:
"北静王府来人了!说是老太妃见了老太太送的衣裳,喜欢得紧,想问是哪里买的料子。"
贾母顿时眉开眼笑:"快请进来!"转头对王夫人道,"你看看,连老太妃都夸好的东西,能有什么问题?"
王夫人只得强压怒火,眼睁睁看着王熙凤得意洋洋地出去接待王府来人。
贾琮站在廊下,看着这一幕,轻轻着袖中的银票。阳光透过梧桐叶的间隙,在他清俊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场暗斗,胜负己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