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入冬,北风卷着枯叶拍打在窗棂上。贾琮从五城兵马司回府时,见宁正堂的油纸窗被风吹得噗噗作响,烛火摇曳不定,连案上的公文都被吹散了几页。他忽想起天津港玻璃作坊里那些晶莹剔透的板材,当即唤来管家:"去叫作坊送几车玻璃来,要把府里窗户都换了。"
三日后,第一批玻璃运到。工匠们拆下旧窗棂,嵌上三尺见方的玻璃板。当最后一块玻璃安好时,整个宁正堂豁然明亮,阳光透过玻璃洒在青砖地上,连细微的尘埃都照得清清楚楚。贾母那日恰来东府,一进门就抬手遮眼:"哎哟!这亮堂得刺眼!"待适应了光线,又扶着鸳鸯的手细看:"连老婆子脸上的老年斑都照出来了!"说着自己先笑起来,命鸳鸯取西洋眼镜来,对着玻璃窗照了又照。
贾琮自己院子的窗户也改造完毕。是夜北风呼啸,却再听不见纸张震动之声。晴雯喜滋滋地铺床:"再不用半夜起来给爷盖被子了!这玻璃窗严实,连炭盆都比往日暖和些。"清荷更是在窗台上摆了一排水仙,白玉似的花瓣映在玻璃上,竟似生出两重春光。
这日黛玉来东府,才进宁正堂就怔住了。但见满室流光溢彩,窗前那盆水仙映在玻璃上,竟似生出两重花影。她轻触冰凉的玻璃面,呵出的白气在玻璃上凝成薄雾:"这样清晰,倒像把院子里的景致都裱进画框里了。"回头对贾琮道:"三哥哥也给我那儿换了吧?省得雪雁总抱怨糊的窗纸不透光,绣个鸳鸯都要凑到窗边。"
贾琮当即应下,次日便带着工匠去沁芳斋。量尺寸时发现黛玉的窗棂格外精巧,多是梅花、竹叶形状,特地让作坊赶制了异形玻璃。安装那日,黛玉坐在窗边刺绣,阳光透过玻璃照在绣绷上,连最细的金线都闪闪发光。她笑道:"往后阴天也能做针线了,倒是省了不少灯油钱。"雪雁更是在窗台撒了把小米,引得雀儿频频撞在玻璃上,惹得主仆笑作一团。
凤姐闻讯赶来,摸着玻璃窗连声称赞:"好个琮哥儿!有这样的好东西不记得嫂子!"不出半月,迎春、惜春的缀锦楼、探春的院子都换上了玻璃窗。宝玉更是闹着要把碧纱橱的窗子都改成五彩玻璃,被贾琮以"太过招摇"劝住了,最后只允他在书房换了扇海棠纹的玻璃窗。
转眼到了冬至,火锅店的生意越发红火。这日凤姐急匆匆找到贾琮,额角都急出了汗:"好兄弟,快想个法子!今日己有三拨客人因没有青菜摔了筷子!周瑞家的说菜市上连干菜都抢光了,这大冬天的,上哪儿找新鲜菜去?"
贾琮笑道:"嫂子莫急,跟我去个地方。"当即安排车马,带着凤姐和平儿往城外庄子去。马车出了城,凤姐还掀帘张望:"这是要去哪儿?莫非你藏了个菜园子?"
一到庄口,凤姐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数百亩玻璃大棚在冬日阳光下闪着银光,宛如一片冰原延伸至天际。棚顶的积雪被扫得干干净净,露出底下晶莹的玻璃。走进棚内,更是暖意如春,菠菜绿油油地铺满地垄,黄瓜架上垂着带刺的嫩瓜,草莓红得像玛瑙珠子。赵老汉正带着孙子摘豆角,见来了贵人,忙捧来一篮鲜菜:"夫人尝尝,这黄瓜还带着花呢!刚摘的,指甲一掐就出水。"
凤姐掐了段黄瓜,清脆声惊飞了棚顶的麻雀:"天神爷!这真是冬天长出来的?"她回头看向贾琮,眼中闪着难以置信的光彩,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好兄弟!你真是..."话未说完,眼眶先红了,"这几日为着缺菜,我嘴上起了一溜泡..."
贾琮让平儿带着小厮去摘菜,自己引凤姐往庄院走去。一进院门,暖意扑面而来,地龙烧得正旺。凤姐脱下斗篷,露出石榴红缕金袄,额角细汗涔涔:"这般暖和,倒像初夏似的。"她走到玻璃窗前,望着外面白茫茫的雪地,"在这里头看雪,倒比屋里还清楚。"
贾琮合上门,将她抵在门上。玻璃窗透进的阳光照见她衣领下的细腻肌肤,金项圈上的珍珠微微晃动。"嫂子今日这袄子,衬得肤色极好。"他指尖划过她领口的盘扣,翡翠扣绊应声而开。
凤姐轻喘着抓住他手腕,丹寇染的指甲掐进他衣袖:"你...早算计好的..."话未说完,己被拦腰抱起。炕桌上摊着的账本被扫落在地,算盘珠子滚了一地。窗外飘起的细雪渐渐密了,玻璃窗上凝起的水珠蜿蜒流下,模糊了内外两个世界。
一个时辰后,二人整理好衣裳出来时,平儿己带着十几筐鲜菜候在车前。菠菜水灵灵地滴着露水,黄瓜顶花带刺,草莓用软草衬着,红白相间甚是可爱。凤姐面若桃花,发间的金凤簪歪斜着,嗔怪地瞪了贾琮一眼:"尽会作怪!"手上却悄悄将他衣领翻正。
回城的马车上,凤姐看着满车青翠,忽道:"这些菜定价几何?"贾琮把玩着她落在车上的绢子:"一斤菠菜一两银,如何?"凤姐笑倒在他肩上:"好个黑心的!比我的火锅利钱还厚!"笑着笑着又正色道:"明日我就让平儿带人来,把这庄子的菜都包圆了。"
车外飘起细雪,玻璃窗上渐渐凝起水雾。凤姐用手指画了只小猫,轻声道:"开春再盖二百亩暖棚罢。我算过了,光是宫里各局司的采买,就能吞下三百亩的产出。"她忽然想起什么,拧了他一把:"只是不许带林丫头来!最起码今年不能带来,每次有好的,你都先给了她,当我不知道呢?"
贾琮笑着握住她手:"那明日先带嫂子去摘草莓?最新一棚的该熟了。"“才不去。”车轱辘碾过积雪,发出吱呀的轻响,像应和着这场冬日的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