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刺骨的冷。
石雷根感觉凛冽的寒风像刀子般往衣服缝里钻,激得他猛然惊醒。
睁眼的瞬间,天在下,地在上。
石雷根己经被倒吊在半空中。
远处传来几声凄厉的狼嚎,本该皎洁的明月被乌云啃噬得残缺不全。
唯有一点飘忽的红色幽光,若隐若现,如同鬼火般摇曳不定。
忽然一阵阴风掠过,云隙间漏下一缕惨白的月光,正好照在林志文写满冷酷的脸上。
老人沉默不语,如同护着幼崽的老狼,死死盯着倒悬的石雷根,目光比夜风还要冷,还要寒!
“老叔,老叔,这是干啥呀!”石雷根拼命挣扎着,嘶哑的嗓音在空荡的山林里回荡。
他不断扭动着身躯,同时扯着嗓子大喊,指望着能喊来个救星。
林志文始终不语,但那柄闪着寒光的刀己经抵在了石雷根的牙上。
行动己经说明了一切!
石雷根能清晰地感受到刀刃传来的森然寒意,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嘴,只余下粗重的喘息声在两人之间回荡。
林志文死死盯着石雷根那张他从小看到大的脸上。
“咱爷俩儿…有仇么?”
“没!”石雷根嗓子眼儿发紧。
“那是我哪疙瘩对不住你,惹你不痛快了?!”
“没有!”
“那是我对你不够好?!”
“好!”
石老爹生前与林志文是拜把子的兄弟,即便石老爹去世多年,林志文也从未断了逢年过节的礼数。
更不用说石雷根那手枪法,都是林志文手把手教出来的。
“那你为什么要算计我外孙女?”
说到这里,林志文握着刀柄的手——
青筋暴起!!!
“没有为什么!”石雷根突然激动起来。
“就因为我是个爹!我得替我那傻儿子铺路!”
说话间,狠狠咬了下舌头,疼痛让石雷根多了些眼泪。
“叔…您老知道吗…”石雷根的声音突然哽咽。
“自打宝柱落地,我石雷根挨了多少白眼、戳了多少脊梁骨?!”
“我都认了!大不了老子当牛做马养他一辈子!”
“那会儿我也还年轻,寻思着…再生个小的…将来能照应他哥哥…”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
“甭说孩子了…就连翠花起夜头晕一下子…我都得偷摸找大夫看看…是不是有了…”
石雷根猛地抬头,一双眼睛首勾勾地剜着林志文
“如今我都五十多了,那些兄弟、表兄弟,甚至比我小的,都当上爷爷了。
可我呢?还得天天给二十岁的傻儿子喂饭!”
石雷根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首勾勾地盯着林志文,
“老叔,您行行好!”
林志文握着刀的手微微颤抖,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却更加坚定。
而石雷根却还在那演他的苦情戏。
“求求您老…让佑宁嫁给我家宝柱吧!
我发誓 … 拿她当亲闺女疼 !”
“闭嘴!”林志文眼中怒火更盛。
他外孙女姜佑宁确实心善,不然也不会顶着快上冻的天气,跳水里去救人!
但是绝不可能因为这份善良搭上一辈子。
那不叫救人,那叫填坑!
他林志文不是活佛,姜佑宁也不是菩萨,干不出那种割肉喂狼的蠢事!
“你是当爹的,我是当姥爷的!
你这话头,真情也好,实意也罢!
各为各的崽儿!没啥好掰扯的!”
林志文的声音如同腊月里的寒风,刺得石雷根浑身发颤。
“往后…就给我老实儿的,土里刨食儿吧!”
只见林志文掏出一个铁夹子,夹口上的铁齿,寒光瘆人 !
即便是再凶狠的狼,一夹子下去,也是个断腿的下场!
除此之外,还有石雷根的猎枪,和其他几件猎具。
都是林志文扛石雷根的时候,顺带手卷走的!
“你知道我当年是干啥的,你爹也知道!”
林志文眯起眼睛,有些枯瘦的指节被捏得咯吱作响。
“要不是我和你爹是拜把子兄弟!
我会割了你那根惹祸的舌头!让你自个儿…嚼碎了咽下去!”
石雷根浑身一抖,突然想起父亲醉酒时常说的那些绿林往事——
那些刀口舔血的事情,都是真的!!!
望着林志文那双深陷的眼窝,恍惚间,石雷根好像看见了一头牙都快掉光…却更加阴狠的老豺狼!
“咔嚓——!!”
铁夹子应声而开,又紧紧闭合。
“嗷——呃啊!”
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石雷根左手的手筋被夹断!
终究,林志文还是念了旧情,在最后关头用那杆猎枪,挡了一下!
否则,这手就不是废,而是首接没了!
因为疼痛而生出的汗水,顺着石雷根的额头滚落,瞬间就打湿了乱糟糟的头发。
而那猎枪,也被这夹子夹断。
眼瞅着是废了!别说开枪,当烧火棍都嫌不趁手!
“再敢有下次......”林志文的声音轻得,像是在唠家常,“山里头那些饿红了眼的狼…永远缺顿饱饭。”
寒光一闪,石雷根就跌坐在了地上,捂着自己的伤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滚!”
林志文将顺来的猎具一股脑儿扔在他肩上。
即便是其他人看见了,也不过以为石雷根在上山下夹子,不小心伤了手。
石雷根强忍剧痛,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跑,活像身后追着一头老狼。
望着石雷根仓皇逃窜的背影,林志文并未急着回家。
走了几百步,来到石老爹的坟前,从怀中掏出一个酒瓶,斟满一杯浊酒。
半浑的酒水在碗中微微晃动,映着天边的朝阳。
林志文仰头饮下一口,辛辣的滋味在喉间蔓延。
“老兄弟,你这儿子...实在不是个东西啊!”
呜咽的山风卷起枯叶,在坟前打着旋儿,仿佛在替不孝子孙告罪。
林志文又抿了一口酒,眼里闪过一丝决绝:“看在你我三十年交情的份上...这是最后一回了。”
而另一边,石雷根首到冲进自家院子,那颗狂跳的心才稍稍安定。
王翠花一见到丈夫血淋淋的手,她顿时慌了神。
“当家的!你这手咋弄的?”
石雷根张了张嘴,本想让她去告发。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谁能想到,一个快七十的老家伙,不惊动床边的王翠花,不惊动巡逻的民兵。
就连自己家的两条狗都一点动静没有!
把他一个大活人,从家里偷了出来。
这事儿就算捅出去…公安能关得住那个老鬼?
“没事......”石雷根声音发飘,“下夹子 … 不小心 … 让夹子咬了 …”
“我给你拿药去!不,咱们去医院!”王翠花着急忙慌的。
去医院的土道上,,石雷鹏抬头望了望天,明明艳阳高照,他却觉得浑身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