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耀,远处的山影如泼墨般浓重。
林功成解释,“不是我们排斥三爷爷,三爷爷当年自己选的,在这上山啥的也方便!”
姜佑宁点点头,忽然,一排气派的农家院落闯入眼帘。
周围的篱笆扎得密不透风,院子坐北朝南,东西北各三间土坯房,再加上宽敞的院子,占地少说得有半亩地还多。
这几座房子基本长的差不多,住着林志文一脉西代人。
林功成跳下车,扯着嗓子喊,“三爷爷,三爷爷,睡了吗?”
林名虎也跟着吆喝:“三太爷!三太爷!”
不多时,正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提着油灯,身后跟着个裹着棉袄的老太太,正揣着手探头张望。
“功成啊,大晚上的啥事?”老太太声音沙哑却透着亲切。
林志文将油灯举高了些,“外头冷,进来说话。”
与此同时,左右两座房子的窗户陆续亮起。
甚至传来几声犬吠。
林功成领着姜佑宁和陈玉舟,走到院子里。
忽然侧身一闪,“三爷爷,您瞧瞧这是谁?”
林志文眯了咪有些老花的眼,将油灯又往前凑了凑。
灯光下,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容让他心头一颤,“这是......”
老人枯瘦的手指猛地一颤,那眉眼,那神态,活脱脱就是他记忆中的女儿,可这怎么可能?
赵佳桂早己泪如雨下。
“姥爷,你好我是姜佑宁……”
姜佑宁还没说完,就被赵佳桂搂进怀里。
“我的女儿啊!你回来看娘了啊!
死了这么些年。
梦里头都不给娘捎个信儿啊!今儿个可算把你盼来了啊!”
一锤接着一锤,打在了姜佑宁肩膀上。
“老婆子,快消停点儿!”林志文强作镇定,“这是咱远芳的闺女,佑宁啊!咱亲外孙女儿!”
赵佳桂哭了许久,情绪才渐渐平复,“我知道,我知道......”
“可这孩子,咋就跟她娘一个模子扒下来的似的?像,太像了!”
“进屋唠,进屋唠!”林志文带着颤声。
众人进了堂屋,姜佑宁取出书信,递给了林志文。
林志文接过信,就着昏黄的油灯光细细端详。
油灯的光线太暗,既照不清纸上褪色的字迹,更照不亮老人心中积压多年的阴霾。
林志文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当年啊......”
“你娘,她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嫁给你那个爹!我是横扒拉竖挡着不乐意啊!”
“可闺女大了不由爹,她自个儿认准的道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我能咋整?”
“我咬着牙,给你娘发信,生怕你那个爹对她不好!......谁成想啊!”
林志文猛地吸了下鼻子,“才几年光景?我闺女她就......”
林志文再也说不下去,佝偻的身躯剧烈颤抖起来。
“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摸着啊!”
姜佑宁鼻尖发酸,看着两位老人花白的头发。
两世为人,今世二十二年的痛苦。
后世三十载孤身漂泊,对亲情既怀着近乎虔诚的渴望,又带着难以言说的疏离。
那血脉相连的温暖,于她而言,既是魂牵梦萦的归处,又是遥不可及的彼岸。
“姥爷,姥姥......“姜佑宁轻轻握住老人枯树般的手。
“我妈不在了,您二老更得保重身子骨儿,硬硬朗朗的。
往后......往后就让我这个外孙女儿,替我妈给您二老尽孝心!”
赵佳桂笑中带泪,“诶!好孩子!”
林志文也抹了抹的眼角,“头啊,让你看姥爷笑话了。”
“嘎吱——!”
门开了,乌压压的进来了一大家子人。
“爹!我听名虎说我大外甥女来了?就这闺女吧!”
“哎呀妈呀真俊啊!”
“我姐真水灵!跟画上下来似的!”
杂乱的问候声在姜佑宁耳边炸开。
姜佑宁只觉得眼前人影晃的她首眼晕。
林志文大喝一声,“都给我憋吵吵!”
“给我滚外头候着去!我点名!点一个进来一个!”
众人立刻噤声。
随后林志文开始点名,好家伙跟视察似的。
点一个名字进来一个人,还主动和姜佑宁握手。
经过一番介绍,姜佑宁总算理清了林家的家族脉络。
最年长的自然是她的姥姥姥爷——林志文和赵佳桂;
往下是两位舅舅:大舅林远仁和小舅林远义。
大舅的妻子赵金花,生了两个儿子——林功振和林功兴。
林功振己经结婚,妻子李三凤刚刚生产,还没出满月。
小舅妈刘梦娣,为林远义生了一女一子:林功乐和林功邦。
林功成笑嘻嘻地凑上前,“三爷爷,这回您老心气儿顺了吧?”
林志文捋着胡须,“嗯,不错!给你小子记一功!”
翻身从炕上的箱子里,取出一瓶红色的血酒,“拿着吧!”
林功成乐的,牙花子都露出来了,“哎妈呀三爷爷!您今儿个可是真下血本儿了啊!”
“老头子我今儿高兴!“林志文笑骂道,“行了行了,别搁这儿磨叽了!老三!去送送!”
林远义应了一声,“诶!好嘞!”
“那我可就不搁这儿碍眼啦!您老慢慢唠!”林功成抱着酒瓶,一溜烟跑了。
这时候,赵佳桂终于注意到了角落里局促的陈玉舟,“丫头,这闺女是......?”
姜佑宁将陈玉舟拉在人前。
陈玉舟脑子晕乎乎的,本来不是一个亲戚是林名虎嘛?
可怎么佑宁的亲姥爷在这啊!
姜佑宁介绍着,“这是我一起下乡的女知青,我的朋友——陈玉舟。”
“对了姥爷,今儿晚上我跟她得在咱这儿借住!”
赵佳桂嗔怪,“啥借住不借住的!外道了不是?
你姥家!就是你家!想住多久住多久!”
林志文突然抓住关键,“等会儿!你刚才说啥?下......下乡?”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一大家子人的目光聚焦在姜佑宁的身上。
“我也是没办法了!”
姜佑宁把这些年在姜家受的境遇,讲了个明白。
屋里顿时炸锅。
“他娘的!我妹子才走了几年啊!姜福顺那个王八犊子!”
“当年揍他揍轻了!早知道就该把他腿打折!”
“敢这么祸害我姑?有种他来咱靠山屯试试?”
林志文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笑,手指头把炕桌敲得邦邦响。
也就是在京城,要是在这,早拿他钓熊瞎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