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
那个与陈默一模一样的男人，那个代表他所有原罪的金融诈骗犯，用一种看透一切的轻蔑，优雅地微笑着。
“你，敢赌吗？”
声音不大。
却是一份无法拒绝的，用因果律签署的对赌协议。
瞬间，陈默身上的西装，开始腐朽，崩解。
取而代之的，是那身粗糙、冰冷、带着霉味的蓝白条纹囚服。
这不是幻觉。
这是【罪业】的具象化。
是他每一次收割痛苦，每一次冷血算计时，为自己积累的，无法撇账的负债。
现在，他最大的债主，他的“前世”，上门进行最后的清算。
赌局己开。
战场，就是光幕上那根代表【痛苦指数】的K线图。
它像一根浸满了地府亿万年怨毒的血色毒针，疯狂地，一下下刺穿着所有人的魂魄。
市场在崩溃。
鬼魂在哀嚎。
绝望，是此刻唯一流通的硬通货。
所有购买了“看涨”合约的鬼魂，账户余额都在指数级飙升。
但他们脸上，只有被剥夺一切的麻木。
因为那些数字，是用他们被抹除的记忆、被粉碎的希望换来的。
而陈默。
唯一的空头。
他账户里的亏损数字，己经熔断了地府银行的系统，变成了一个足以让十殿阎罗都宣布破产的，恐怖的黑洞。
镜中的“他”，嘴角的弧度愈发优雅，也愈发残忍。
“你输了。”
“你的银行，你的客户，甚至你此刻的痛苦，都在为我的回归，铺上红毯。”
“承认吧，陈默。”
“你和我，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都是靠吞噬别人痛苦为生的怪物。”
“而我，比你更纯粹，更懂得这场游戏的本质。”
镜中之人的身影开始凝实，他伸出手，下一秒就要穿透镜面，完成这场灵魂层面的，【敌意并购】。
陈默的意识，正在被拖入深渊。
他即将，被自己的罪业吞噬。
就在这时。
一个微不足道的，带着哭腔的憨厚声音，从银行大厅的角落响起。
“行长……”
是饿死鬼老白。
这个地府银行的第一个客户，这个只会吃的憨厚鬼魂。
此刻，他跪在地上，痛苦地抓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他那点关于“吃”的可怜记忆，也正在被清零。
他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但他还记得。
那个给了他第一枚冥币的男人，现在，好像要输了。
“行长……俺……俺没啥能给你的……”
老白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痛苦的干呕。
“嗝！”
一声轻响。
从他嘴里吐出来的，不是残羹剩饭。
而是一枚……记忆晶体。
一枚通体剔透，散发着柔和暖光的晶体。
里面没有波澜壮阔的史诗，只有一个简单到极致的画面。
一个面容模糊的妇人，在昏黄的灯下，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笑着递给一个瘦弱的孩子。
这是饿死鬼老白，在被活活饿死之前，脑海中最后的一幕。
是他母亲，留给他最后的温暖。
这份记忆，没有痛苦，没有怨恨，没有执念。
它纯粹干净，以至于在【痛苦经济学】的系统里，被精准地判定为——【零价值资产】。
正因如此，它才在那场记忆风暴中，被系统当做无用数据，幸运地保留了下来。
当这枚晶体出现的瞬间。
镜中的“陈默”，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凝固了。
他看不懂。
这是什么？
在这种级别的金融博弈中，亮出一份毫无价值的垃圾资产？
这是投降吗？
然而，陈默却笑了。
他那双几乎要被黑暗吞噬的眼睛里，没有感动，没有欣慰，只有顶级掠食者发现对手致命漏洞时，那种独有的，混杂着贪婪与兴奋的幽光。
“你算错了。”
陈默看着镜中的自己，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反败为胜的，绝对的掌控力。
“你算尽了人性之恶，算尽了资本的贪婪。”
“但你的数据库里，根本没有建立一个模型，来计算这种【零价值资产】。”
“在你眼中，它一文不值。”
“但在我眼中……”
陈默对着那枚悬浮在空中的记忆晶体，伸出了手。
“它是足以引爆整个市场，让你的空头帝国灰飞烟灭的……”
“【价值奇点】！”
他猛地握拳！
“系统！”
“我命令你！”
“以【地府银行】最高权限，发起【因果重组】！”
【叮！】
【检测到无法估值的‘超规格’资产……】
【正在分析资产构成：‘母爱’，‘无私’，‘馈赠’……】
【分析失败！该资产无法被‘痛苦经济学’模型所理解！】
“那就创造一个新的模型！”
陈默的声音，不再是嘶吼，而是一道冰冷、清晰，如同手术刀般精准的指令！
“我宣布！”
“地府银行即刻发行【地府第一支公益性信托基金】！”
“其信用锚定物，不再是痛苦，不再是记忆！”
“而是它！”
他指向那枚晶体。
“是【被市场错误定价的善意】！”
“所有储户！所有鬼魂！用你们手中那些即将归零的记忆凭证，来申购这支基金！”
“这不是祈求，不是众筹！”
陈默的声音响彻地府，如同在向全世界宣布一项颠覆性的产品！
“这是一场套利！”
“用你们被判定为‘垃圾’的资产，去抄底！”
“去对赌这个世界的良知，还没有彻底归零！”
“去引爆这场史无前例的，针对‘痛苦’的……”
“【流动性危机】！”
轰——！！！
陈默的话，如同一道创世的金融法则！
地府银行的核心，在这一刻，被强行改写！
那枚来自老白的记忆晶体，瞬间爆发出亿万道光芒，化作银行全新的，闪耀着人性光辉的LOGO！
那些正在痛苦哀嚎的鬼魂，仿佛被这光芒点醒！
他们纷纷探入自己即将空白的灵魂深处，挖掘出那些被他们遗忘的，被系统判定为“无价值”的碎片。
一枚枚代表着“善意”、“牺牲”、“爱”的记忆光点，从地府的每一个角落升起。
它们没有去攻击。
它们只是疯狂地涌入地府银行的兑换系统，申购那支全新的基金！
一瞬间，市场上流通的“痛苦资产”被大量抛售，被兑换成“善意资产”！
那根代表“痛苦指数”的血红色K线，在这场疯狂的挤兑之下，骤然停止了上涨！
然后。
开始以一种违背了地府所有金融法则的，垂首的角度。
【闪崩】！
镜中的“他”，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惊骇。
“不……不可能！垃圾资产……怎么可能引发市场崩盘！”
“因为你只是资本。”
陈默一步步走向镜子，他身上的囚服，正在寸寸碎裂，重新变回那件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
只是西装的胸口处，多了一枚用暖光构成的，小小的徽章。
徽章的图案，是一碗米饭。
“而我……”
陈默伸出手，按在了镜面上，如同在签署一份最终的收购合同。
“是银行家。”
【叮！】
【系统核心逻辑重组完毕！】
【恭喜宿主！解锁终极权限——【因果重组】！】
【正在对‘罪业镜像’进行强制性并购……】
镜中的“他”，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化作一道纯粹的黑色数据流，被陈默按在镜面上的手掌，疯狂吸入！
陈默的身体剧烈颤抖。
他的右眼，是消防员那朵赤红的英雄之火，代表着他所见证的【价值】。
而他的左眼，那枚冰冷的金色算盘，在吸收了罪业镜像后，开始剧烈地旋转、分解、重构！
最终。
它化作了一道由无穷无尽的0和1组成的，深邃、冰冷、无情的……
数据瀑布。
代表着，【绝对的算力】。
他，彻底吞噬了自己的心魔。
将那份极致的贪婪与冷酷，变成了自己最强大的，洞察并操纵三界所有价值的……终极工具。
他赢了。
赢回了，自己存在的“所有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