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稳了。”
陈默的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他一把抓住濒临崩溃的孟婆，整个人化作一道冰冷的金色数据流，悍然冲入了那条输送“S级特优记忆资产”的秘密管道。
时空被拉长，又被极限压缩。
西周不再是管道的冰冷内壁，而是一片光怪陆离的星河。
无数璀璨的记忆碎片，如同没有重量的钻石，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
一个消防员冲入烈焰的决绝背影。
一位母亲在病榻上，对着空气露出的最后微笑。
少年男女在樱花树下，第一次触碰指尖的微小战栗。
一位将军城破之前，横剑自刎的无悔与悲壮。
这些是宇宙间最无价的瑰宝。
此刻，却像流水线上的工业零件，被高效、麻木地传送向未知的终点。
孟婆的魂体在剧烈颤抖，这不是恐惧，而是一种信仰被活生生剥皮抽骨的剧痛。
“这……它们……去哪……”
她己经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轰！
视野豁然开朗。
他们从管道的出口冲出，悬停在一片无法用任何语言描述的宏伟虚空之中。
没有天，没有地。
眼前，是一个堪比星辰般巨大，由亿万金色金融符文精密构筑的球形矩阵。
它的内部，无数道能量回路如巨兽的神经网络般闪烁明灭，发出令人心悸的低沉嗡鸣。
刚刚穿过的那条管道，只是汇入这个庞大“处理器”的万千血管之一。
在矩阵的核心，那堆积如山的S级记忆结晶，正被一种无形的法则之力，冷酷地碾碎、分解、提纯。
它们不再是故事，不再是情感。
它们变成了一股股最纯粹的“属性代码”。
【无畏+1】、【专注+3】、【灵感+2】、【忠诚+5】……
紧接着，这些被量化的“代码”，被精准地注入到矩阵另一端，那些排着队、如同空白磁盘般的灵魂雏形之中。
一个宏大到令人战栗的，灵魂批量化定制工厂。
“他们……在做什么？”孟婆的声音嘶哑，带着血腥味。
陈默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视网膜上，【痛苦经济学系统】的金色数据流，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刷新。
【叮！发现‘跨界灵魂资产优化’流程！】
【正在解析‘天使轮’投资模型……】
【投资标的：空白灵魂雏形。】
【注资内容：S级记忆碎片（高价值情感提纯物）。】
【加工方式：定向属性注入，定制化人格模板。】
【投资目标：提高标的在阳间成就‘丰功伟业’的概率。】
【最终回报：收割其死后携带的‘功德’、‘气运’、‘因果’等高价值无形资产。】
陈默的瞳孔深处，闪过连他自己都未曾察救的、混杂着兴奋与冰寒的微光。
“他们在风投。”
他终于开口，声音像是在宣读一份上市公司的财报。
“一场跨越阴阳两界，以灵魂为标的，以记忆为资本，以轮回为周期的……”
“风险投资。”
孟婆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她死死盯着那条灵魂生产线。
突然，她的瞳孔凝固了。
在那即将被碾碎的记忆结晶中，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画面。
一个穿着破旧花裙子的小女孩，正把一朵纸折的，歪歪扭扭的彼岸花，递给一个模糊的身影。
她认得这个小女孩。
那是三百年前，一个因饥荒饿死的孤女，排在奈何桥的队尾，怯生生地问她，汤是不是甜的。
她记得自己当时难得地动了恻隐之心，偷偷用权限，给她换了一碗加了甘草的“特供版”。
她还记得小女孩喝下汤前，对她露出的那个，她记了三百年的，感激的笑容。
而此刻，那个笑容，那段记忆，连同小女孩短暂一生中所有的微光，即将被当做千亿万分之一的“原材料”，投入熔炉。
“不……”
孟婆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
“啊啊啊啊啊——！”
她手中的熬汤大勺，“哐当”一声坠入虚空。
勺面上那道三百年前就存在的细微裂痕，此刻“咔嚓”一声，骤然延伸，贯穿了整个勺面。
她八百年的道心，也随之一起。
碎了。
就在这时，整个巨大的球形矩阵，光芒大盛！
一个威严、宏大、不带任何情感，仿佛由地府核心法则本身发出的声音，响彻整个虚空，将孟婆的悲鸣瞬间压碎。
【本轮‘优质灵魂资产包’注资完成。】
【资产编号：庚辰七九三。】
【预计未来百年，阳间将诞生诺贝尔奖级科学家3位，救世级领袖1位……】
【综合因果回报率预估：+7800%。】
【开始执行最终程序——‘系统性风险对冲’！】
话音刚落。
矩阵的顶端，裂开了一道通往更高维度空间的缝隙。
一股纯净到极致，温暖到虚假的能量，缓缓注入。
那股能量出现的瞬间，陈默的【痛苦经济学系统】发出了诞生以来最尖锐的警报！
【警告！警告！检测到‘天道级’高维能量干涉！】
【权限压制！本系统部分金融模型被强制锁定！】
【识别能量属性：信仰之力（香火）。】
【正在逆向追踪能量来源……】
【追踪失败！检测到关联方：阳间‘神佛概念股’资金池……归墟银行‘混沌协议’……天庭‘功德银行’……】
【权限严重不足！系统进入休眠保护模式！】
数据流戛然而止。
他懂了。
他终于看清了这张覆盖三界的、最完美的商业模式闭环。
地府，是生产车间和记忆原材料产地。
归墟银行，是提供核心技术与金融工具的华尔街。
阳间亿万众生，是提供记忆和最终回报的“韭菜”。
而高高在上的天庭神佛……
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只需默许这场收割，便能以“香火”入股，分走最大的一块蛋糕。
孟婆汤，孟婆，以及地府所有的鬼。
都只是这个庞大骗局里，最底层的，等待折旧清算的……
“不良资产。”陈默轻声吐出了这西个字。
他转过头，看着那个抱着头、灵魂之火明灭不定，己然彻底崩溃的孟婆。
他平静地问道：
“现在，你还想回去，守着你那口锅，熬你的汤吗？”
孟婆缓缓抬起头。
她空洞的眼神重新聚焦，所有的痛苦、迷茫、绝望，最终都凝固成了一种焚尽一切的、冰冷的火焰。
她伸出手，召回了那把己经布满裂痕的巨大汤勺，将它死死攥在手中。
她盯着那座仍在运转的灵魂矩阵，一字一句，如同从魂魄深处挤出的誓言。
“我那口熬了八百年汤的锅。”
“应该……”
“还能砸烂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