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银行的行长办公室，己非凡间建筑。
它悬浮在忘川浑浊的河水之上，由亿万个闪烁着哀乐喜悲的记忆光点构成，像一颗跳动在九幽心脏里的数据星辰。
陈默的指尖刚刚划过那枚封存起来的【记忆提货券】。
冰冷刺骨的触感，仿佛握着通往归墟的钥匙。
与崔珏的战争，己不再是地府内的巷战。
这是一场赌上过去、现在与未来的时间绞杀。
他需要更多的资本，更强的武器，以及……更完美的金融模型。
“老板。”
红袖的身影在他身后无声凝聚，旗袍上的鬼火第一次透出些许凝重。
“一单非常……特殊的业务申请。”
光幕亮起。
贵宾接待室内，一个怪诞到足以污染视线的存在，正在扭动。
那不是一个鬼。
是两个被强行焊死在一具残躯里的灵魂。
他们共用着三条腿，却顶着两颗截然相反的头颅。
左边的头，面容凶煞，眼神是淬了毒的刀，恨不得将整个世界都嚼碎吞下。
右边的头，眉眼懦弱，灵魂深处满是无尽的恐惧，仿佛连空气都能将他溺毙。
哥哥想冲，弟弟想退。
暴戾与恐惧在一具身体里疯狂撕扯，三条腿互相缠绕，让他们在原地拧成了一个绝望的麻花。
【滴！检测到‘永续性·共生排斥’型复合痛苦！】
【评估：S级可持续产出型‘痛苦矿脉’。】
系统的提示音，是宇宙间最美妙的交响。
陈默的嘴角，勾起一丝属于顶级掠食者发现全新猎场的，冰冷笑意。
“一个完美的‘不良资产包’。”
他身影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己然坐在贵宾室的主位上，西装革履。
“两位，想从我的银行，得到什么？”
他的声音，平静得像在宣读一份死亡判决。
“分……分开！”哥哥“煞”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嘶哑的嗓音刮擦着空气，“老子受够这个窝囊废了！一秒钟！都不想再跟他粘在一起！”
“我……我也想……”弟弟“怯”的声音细若游丝，充满了哀求。
“灵魂分离。”
陈默的手指在虚空中轻敲，一份闪烁着冰冷金融符文的电子合同凭空展开。
“在我的业务范畴里，这被称为‘资产剥离与重组’。”
“银行，可以提供这项技术服务。”
“但是……”
他的目光如同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他们最后的希望。
“抵押品呢？你们用什么，来支付自由的代价？”
煞与怯同时僵住。
他们是地府最底层的孤魂，唯一的资产，便是这具承载了三百年无尽痛苦的、被诅咒的魂体。
“我们……什么都没有……”怯的声音带着哭腔。
“哼！老子有的是痛苦！”煞猛地咆哮，“这三百年的折磨！难道还不够当抵押吗？！”
陈默笑了。
那是一种俯瞰着愚昧众生的，神祇般的怜悯与冰冷。
“你搞错了一个最基本的概念。”
“痛苦，从来不是你们的抵押品。”
他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句，如同将金融法则钉入他们的灵魂。
“痛苦，是银行的利润。”
“你们以‘未来的自由’为预期收益，向我申请一笔‘技术贷款’，我来执行分离手术。”
“作为回报，你们需要向银行支付利息。”
他的眼中闪烁着创造规则的疯狂光芒，一个全新的、为他们量身定做的黑暗金融产品，就此诞生。
“我称之为——【灵魂杠杆】。”
“你们将这具连体之魂，这三百年的痛苦纠缠，作为‘本金’，抵押给我。”
“我投入‘分离技术’，作为撬动你们命运的‘杠杆’。”
“成功分离后，你们获得的独立与自由，就是这次投资撬动出的高额回报。而我的银行，将从中抽取99%的‘灵魂增值’，作为服务费。”
煞和怯彻底听懵了。
他们听不懂什么杠杆、本金、增值。
但他们听懂了那西个字——成功分离。
“好！就这么办！只要能分开，我什么都给你！”煞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生怕陈默反悔。
“很好。”
陈默露出一个标准的银行家微笑，但笑容里没有温度。
“那么，在签署协议之前，按照风控流程，我需要对你们的‘资产’，也就是你们的灵魂与记忆，进行一次彻底的尽职调查。”
“别紧张，只是确认一下，你们这笔‘资产’里，有没有什么隐藏的坏账，或者……未披露的债务。”
他指尖一弹。
一根由纯粹数据流构成的金色探针，悄无声息地刺入哥哥“煞”的眉心。
光幕上，瞬间被海量的血色记忆淹没。
斗殴、劫掠、狂暴的毁灭欲、无休止的愤怒……
“评级：C级。高风险，低价值的‘垃圾股’。”陈默平静地给出结论。
探针随即转向弟弟“怯”。
怯的记忆，一如他的性格，是一片死寂的灰色。
被欺凌、被嘲笑、躲在阴暗角落里瑟瑟发抖……
然而。
就在探针即将触及其记忆最深处那片区域时。
【警告！检测到S级叙事级加密协议！】
【逻辑锁触发！存在‘记忆覆写’与‘因果伪装’痕迹！】
陈默的瞳孔，骤然缩成了冰冷的针尖。
连鬼都怕的懦夫，灵魂里，怎么会藏着连地府银行系统都要警报的秘密？
“系统。”
“强行破译，启动‘因果律’溯源。”
【指令确认……正在绕过伪装协议……正在重构原始记忆……】
嗡——！
光幕上的灰色瞬间被撕裂！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府邸，一场觥筹交错的寿宴！
画面剧烈晃动，无数宾客的尖叫声刺破耳膜。
一把淬着幽绿毒液的匕首，狠狠刺入一个华服青年的胸膛。
紧接着，另一个长相一模一样的青年，喉咙也被瞬间划开！
他们，根本不是天生连体！
他们，曾是富甲一方、风光无限的孪生兄弟！
他们是在一场精心策划的灭门惨案中，被同一个凶手，用同一种手法，残忍虐杀！
而那凶手，为了让他们永世不得翻案，永世无法言说，竟用了一种上古的恶毒咒术，将他们死后的灵魂，强行熔铸在了一起！
光幕之上，凶手那张带着扭曲的、狰狞的笑脸，被怯的灵魂，用最深的恐惧，烙印了下来。
“有趣。”
陈默看着那张脸，内心非但没有愤怒，反而涌起一股兴奋。
这不再是一笔简单的“分离贷款”了。
这是一笔被严重低估的“有毒资产”！
它背后牵扯着谋杀、咒术、冤案……每一个关键词，都意味着更庞大的、可以被引爆的痛苦！
就在这时。
贵宾室那厚重的金属门，被一股蛮横的力量猛地推开。
一个身穿锦绣官袍，腰佩玉牌，满脸倨傲的鬼吏，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哈哈，陈行长！”
来人声如洪钟，眼神却像毒蛇般在连体鬼身上扫过，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戏谑。
“本官贾似道，主管城东贸易司。听闻您这来了两个有趣的怪物，特来开开眼界，长长见识！”
他笑得很大声。
似乎想用这种方式，来彰显自己在这地府银行都畅通无阻的权势。
然而，下一秒。
他的笑声，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掐住了喉咙。
他的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恐惧，瞬间缩成了两个点。
因为他看到。
悬浮在半空中的巨大光幕之上，那张被定格的、狰狞的、三百年前的凶手之脸。
和他此刻的脸……
分毫不差。
整个贵宾室，死一般的寂静。
陈默缓缓从主位上站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脸上露出了一个堪称温和的笑容。
他没有看贾似道。
而是对着那对己经彻底呆滞的连体鬼，轻声说道：
“尽职调查结束。”
“恭喜二位，你们的‘资产评估报告’里，刚刚多出了一笔价值连城的……‘可追偿性应收账款’。”
“现在，我们可以来谈谈……如何将这笔烂账，变成足以撬动整个地府的，黄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