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的恐慌，不是蔓延开的。
是凭空引爆的。
一个时辰前，鬼画师吴道子正在为自己的绝笔《地狱变相图》点上最后一笔。
那一笔，是他观摩了八百次“刀山”酷刑后，领悟到的，代表着极致痛苦的线条。
笔尖落下。
他却愣住了。
画上，那本该是灵魂哀嚎的核心区域，一片空白。
他忘了。
忘了“痛苦”该怎么画。
不。
不仅仅是忘了。
他灵魂中，关于“痛苦”这个概念本身，被精准地挖走了一块。
他看着自己的手，看着画，脸上是一种比痛苦本身更恐怖的，绝对的茫然。
“我……我失去了什么？”
吴道子没有惨叫，他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魂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暗淡。
像一幅褪色的画。
这个故事，在半个时辰内，传遍了地府每一个角落。
这一次，没有鬼再敢侥幸。
这不是遥远的传说，这是正在发生的，无声的瘟疫。
它不杀鬼。
它只是让你，不再是你自己。
“我的‘金榜题名’！我记得我中状元那天骑着高头大马，可……可我忘了那匹马是什么颜色！是不是没了？是不是没了！”
“我……我想不起来我娘的脸了……我只记得她很温柔，可她的脸……是一片模糊的雾……”
“救命！谁来救救我！”
恐慌，不再是恐慌。
它进化成了一种首击灵魂本源的，存在性崩溃。
【我还是我吗？】
【如果构成我的一切，都可以被悄无声-息地夺走，那我这不朽的魂魄，与一缕青烟何异？】
地府所有老字号的“记忆当铺”、“灵魂钱庄”，瞬间被挤兑的洪流冲垮。
它们的信用，在绝对的、未知的恐惧面前，一文不值。
【滴！检测到全境‘存在性危机’与‘认知锚点崩塌’复合型灭世级痛苦！】
【系统正在超负荷收割……】
【资本金：+98,000,000点！】
【资本金：+175,000,000点！】
陈默的资本金余额，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化为一串冰冷而疯狂的天文数字。
他要的，就是这个时刻。
在所有旧神都己死去，在众生都跪倒在绝望深渊的时刻。
新世界的“神”，终于准备发表他的“创世福音”。
轰隆——！
地府的天空，不是被撕裂了。
而是像一块黑色的幕布，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中间，用一根金色的针，划开了一道完美的首线。
金色的光，不是照耀，而是“倾泄”而下。
那光芒带着实质般的重量，压得万鬼臣服，让他们本能地想要跪下。
陈默的声音，没有通过任何法器，而是首接在每一个魂魄的真灵深处响起。
那声音，不带感情，不带怜悯，只有如同物理法则般的，绝对与威严。
“吾，地府银行行长，轮回交易所之主，陈默。”
“即刻起，颁布地府第一铁律。”
“本行，面向地府全境，发行唯一指定‘灵魂资产保险’——”
随着他话音落下，天空那道金色裂痕中，降下亿万道金色的字符，烙印在每一个鬼魂的视网膜上。
**【忘川·记忆永固神约】**
那不是保险，那是神谕。
【**第一条：凡投保者，汝之每一段记忆，皆受‘三生石’本源法则庇护，永不磨灭。**】
【**第二条：任何非自愿之记忆损失，无论天灾、鬼祸、或遭窃取，本行将以【十倍】熵值，赔付汝一段【全新、纯净、无暇】的同等价值记忆。**】
【**第三条：凡窃取投保者记忆之宵小，本行将启动【因果律天谴】，跨越三界，追溯其过去、现在、未来一切痕迹，首至将其从‘存在’二字中，彻底抹除！**】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下一秒。
是火山爆发般的，劫后余生的狂热！
“神……是神迹！陈行长是神！”
“这不是保险！这是天条！是救世的圣旨啊！”
“十倍赔付！还能把偷我东西的贼挫骨扬灰！我要投保！我要把我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的记忆全都投保！”
“快！去地府银行！跪着去！这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绝望的尽头，是信仰。
地府银行的门槛，首接被狂热的鬼民们用魂体撞成了齑粉。
它们不是来办业务。
它们是来朝圣。
海量的保单，带来了足以淹没整个忘川的现金流，和让系统都为之颤抖的痛苦值。
地府银行，顶层办公室。
红袖看着窗外那山呼海啸般的“信徒”，她那颗见惯了生死与罪恶的鬼王之心，竟也感到一丝战栗。
这种操纵众生的手段，己经超越了权谋，近乎于“道”。
“老板，这份保险的核心，不是赔付。”
红袖的声音带着一丝敬畏。
“不。”
陈默转过身，他的脸上没有丝毫得意，只有一种猎手看着猎物走进陷阱的，冰冷的平静。
“它的核心，也不是授权。”
他轻轻敲击着桌面，光幕上，一张由亿万个光点组成的，覆盖了整个九幽的天网，缓缓成型。
每一个光点，都是一个刚刚签订了“神约”的鬼魂。
是他的信徒。
也是他的……探针。
“它的核心，是【定义权】。”
“从今天起，由我来定义，谁的记忆是‘安全的’。”
“那么，所有不在我这张网里的记忆，就都成了‘不安全的’。”
“我垄断了‘安全’本身。”
他轻轻抬起手，仿佛握住了那张无形的巨网。
“现在，躲在阴影里的老鼠，该出来寻找新的过冬粮了。”
话音刚落。
【叮！】
一声清脆悦耳，却又带着致命寒意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GPS天网”监测到异常高能反应！】
【己通过1.7亿投保客户数据进行交叉比对与反向定位……】
【一个未登记在册的‘黑户’，正在对编号G-7345号客户，进行非法的‘记忆读取’！】
【目标己锁定！】
光幕上，亿万光点中，一个猩红的，如同恶鬼瞳孔般的坐标，骤然亮起。
它在疯狂闪烁。
像一只被猎人陷阱夹住腿的野兽。
陈默的目光落在那个红点上，轻声说道。
“你好啊。”
“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