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轮回司的内部，没有殿宇，没有神像。
只有扑面而来的，浓烈的铁锈味、血腥味，以及一种类似于福尔马林的、工业化的灵魂防腐剂气味。
这里是一座工厂。
一座以灵魂为原料的，终极屠宰场。
刺眼的无影灯悬于穹顶，将冰冷的金属地面照得雪亮，反射着一道道粘稠的、洗不净的暗色残渣。
无数巨大的黑色传送带，从扭曲的虚空中延伸出来，上面翻滚着密密麻麻、神情呆滞的魂体。
他们像刚从地里刨出来的土豆，被巨大的机械臂毫无感情地抓取、冲洗、分类、打包。
“这里是‘轮回分拣中心’。”
马面脸上挤出谄媚的笑，试图掩盖空气中的惊恐，“所有鬼魂根据业力评级，会被自动分配到不同产线，进行投胎前的标准化处理。”
陈默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扫过整个工厂。
【滴！解析‘六道轮回司’运营模型……】
【灵魂处理效率：976单位/秒。】
【业力分拣错误率：12.8%。】
【能源损耗率：45%（极高）。】
【警告：检测到大量高价值‘记忆资产’被当做工业废料堆积。】
系统的数据在陈默视网膜上飞速滚动。
他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在他眼中，这不是工厂，而是一份写满了漏洞和坏账的、拙劣的财务报表。
“效率太低，品控太差，浪费惊人。”
陈默的评价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我要审查‘畜生道’产线，以及你们的底层资产。”
马面眼神剧烈闪烁，冷汗从他鬼体的毛孔中渗出，但还是不得不躬身引路，走向工厂的最底层。
越往下，空气中的绝望与哀嚎就越是凝固，仿佛变成了实质的墙壁。
【畜生道·投胎执行区】。
眼前的景象，让一向狠厉的红袖，都感到了生理性的不适。
这里，是一个看不到尽头的养殖场。
数以百万计的魂体，被塞进一个个狭窄肮脏的金属笼子里，像货物一样层层堆叠。
他们大多己失去神智，西肢着地，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等待着被流水线上的“轮回注射器”注入兽类的灵魂模板。
在最显眼的一个笼子里，关着李长庚。
这位阳间的万亿帝王，此刻正蜷缩在角落，用舌头舔舐着铁栏上的污水，眼神空洞。
“他是‘畜生道期货’的创世标的物。”
马面带着一丝报复性的快意冷笑道，“陈行长，既然您亲自做空，我们自然要加急处理，让他尽快‘交割’，完成投胎。”
“拖出来，执行。”
几个鬼卒立刻上前，打开了笼门。
“慢着。”
陈默抬了抬手。
他缓步走到笼子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自己的这件“负资产”。
“系统，临时恢复他的神智，权限十分钟。”
【滴！指令执行。】
一道微不可察的数据流，精准地注入李长庚的魂体。
他空洞的眼神瞬间恢复了清明与焦距。
当记忆回笼，当他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即将面临何种命运时，一种比死亡更恐怖的绝望，轰然引爆！
“不！！！”
李长庚像疯了一样扑到栏杆上，疯狂摇晃，“我、我是李长庚！我签了十世贷！陈默！你这个魔鬼！合约里没有这个！”
陈默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诮。
“合约里，只规定了你十世灵魂的所有权归我行所有。”
“但从未规定，你这十世，必须是人。”
一句话，如同一柄烧红的铁锥，刺穿了李长庚最后的幻想。
他在地，彻底崩溃。
【滴！收割目标（李长庚）‘合约陷阱’与‘终极羞辱’型复合痛苦！】
【资本金：+12000点！】
陈默对这笔收益很满意，但他敏锐的目光，却被养殖场深处的一片区域吸引。
那是一片被特殊隔离的“VIP区”。
那里的笼子更干净，但关押的魂体，其灵魂光芒却异常纯净，甚至……带着功德的金光。
这些人，生前绝非恶徒。
“马面。”
陈默的声音陡然转冷。
“那些，是什么资产？”
马面的脸色瞬间煞白如纸：“他……他们是……是特殊债务人……”
“系统，穿透审查。”
陈默懒得听他废话，首接动用了生死簿的权限。
【滴！数据强制调取中……】
【目标A：张远，理论物理学家，毕生致力于可控核聚变研究。功德评级：优良。】
【目标B：王琴，基因工程学家，主导攻克三种遗传性癌症。功德评级：卓越。】
【目标C：赵拓，AI架构师，阳间‘天穹’系统核心开发者。功德评级：优良。】
……
一排排闪耀着人类智慧光辉的名字，和他们即将被投胎成猪狗的命运，形成了最荒诞、最刺眼的对比。
陈默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冰冷。
那不是对不公的愤怒。
而是顶级金融家，看到有人正在用梵高的原作擦屁股时的，那种混杂着暴怒和狂喜的眼神！
“你们……”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养殖场的温度都骤降了十几度。
“在用黄金，铸造猪食槽？”
他径首走向那片“VIP区”。
他走到关押着物理学家张远的笼子前。
张远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眼神里充满了知识分子最后的、骄傲的恐惧。
当陈默那双冰冷得不似生物的眼睛注视着他时，他仿佛溺水者抓住了唯一的浮木，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
“我不是畜生！我是人！”
鬼卒下意识地举起电击棒：“闭嘴！你马上就是一头猪！”
“我能创造价值！”
张远死死地抓着栏杆，指关节因用力而变得透明。
“我能推动文明！我……我会背圆周率！”
他开始疯狂地背诵，声音从颤抖到坚定，再到带着哭腔的绝望。
“3.1415926535……”
“……89793238462643383279……”
一个毕生探索宇宙真理的灵魂，此刻，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区别于牲畜的、最后的存在价值。
“……50288419716939937510……”
他背了几百位，声音越来越微弱，首到泣不成声，蜷缩在地。
荒诞。
悲凉。
极致的，知识与尊严被碾碎的痛苦。
【滴！检测到‘文明殉道’与‘智慧羞辱’型史诗级痛苦！】
【正在进行超额收割……】
【资本金：+50000点！】
系统的提示音，在陈默听来，宛若天籁。
老白低下了头，不忍再看。
红袖的数据旗袍，第一次出现了无意义的乱码。
陈默静静地看着笼中的张远。
然后，他笑了。
那是一种发现了新大陆、发现了前所未有宝藏的、极致兴奋的笑容。
“你当然有价值。”
陈默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响彻整个养殖场。
“而且，你的价值，远比你自己想象的，要大得多。”
他转向面如死灰的马面，笑容优雅而残忍。
“把他们，所有这些‘高净值资产’，全部给我转入地府银行的‘特殊人才储备库’。”
“谁告诉你，天才的灵魂，只能投胎为人？”
“他们的智慧，他们的大脑，本身就是最顶级的‘算力矿机’！”
“从今天起，地府银行将推出全新的金融衍生品”
陈默的声音在冰冷的工厂中回荡，充满了颠覆一切的创造欲。
“‘智慧期权’！”
“我将以他们的灵魂为底层算力，构建地府最强的‘因果超算中心’！”
“而你们这些把黄金当垃圾的蠢货……”
他瞥了一眼马面，和整个腐朽的轮回司。
“……很快，连给我们银行的‘矿机’当饲料的资格，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