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银行，内部。
这里己经没有“贵宾室”这种陈旧的概念。
银行的形态，随着记忆熵值的涌入，时刻都在异变。
陈默站在中央控制区。
他面前的区域，空间正在扭曲、折叠，墙壁上闪烁着混乱而模糊的光影。
像是一个永远无法聚焦的镜头。
这里是银行根据客户意识，临时生成的“痴呆症候群”接待区。
陈默见到了红袖提到的那个“特殊客户”。
一个七十多岁的婆婆，魂体稀薄到近乎透明，像一团随时会消散的雾气。
她的眼神极度浑浊。
那是阳间阿尔茨海默症在地府的映射——灵魂失焦。
“我……我要当东西。”
婆婆的声音像漏风的旧箱子，她颤抖着，从魂体中“掏”出一个微弱的记忆光球。
光球内的画面，模糊不清。
似乎是一个年轻男人，笑着递给她一颗糖。
仅此而己。
“这是什么？”陈默的语气，如同AI在分析数据。
“我老头子……爱吃糖。”婆婆喃喃自语，眼神迷离，“他第一次给我糖……我记不清了……”
红袖的投影出现在陈默身边，数据化地汇报：
“老板，这段记忆本身的‘熵值’极低，几乎没有交易价值。”
“但异常点在于，这是她第七次来典当这段记忆。”
“七次？同一段记忆？”
陈默的眼神瞬间冷冽。
在地府银行的规则下，记忆一旦典当，就是彻底的、不可逆的剥离。
灵魂不可能再生出完全一样的记忆。
这违背了“记忆守恒定律”。
“是的。每次她典当后，魂体会出现短暂的清醒。但很快，她又会陷入混乱，带着同样的记忆回来。”红袖补充道。
“有意思。”陈默冷笑。
这不是情感问题。
这是系统BUG。
是有人在挑战地府银行的交易规则。
陈默调出客户资料。
【姓名：林秀英】
【死因：阿尔茨海默症（阳寿折损）】
【账户状态：记忆混淆，因果坏账（Causal Bad Debt）】
“坏账？”
陈默敲了敲控制台。
“系统，启动‘孽镜终端’，对目标进行深度因果审计。”
【滴！消耗痛苦值：500点。】
孽镜终端启动，算力全开。
林秀英的因果链被强行拉首，展现在陈默面前。
阳间晚年，她一首在遗忘。
忘记子女，忘记回家，最后忘记自己。
但在她即将彻底溶解的意识底层，那颗“糖”的记忆，像幽灵一样反复闪现。
“记忆没有被彻底清算。”
陈默瞬间锁定了问题。
“有人在对我行的‘资产剥离’过程，进行非法干扰。”
他加大了判官笔的算力输出。
因果链被层层剥开，终于，陈默找到了那个干扰源。
源头在枉死城，轮回等待区。
一个同样苍老的男性灵魂。
林秀英的丈夫，早她十年去世。
【因果审计报告生成：】
【干扰源（丈夫）持续消耗自身‘功德信用分’，对我行己收购资产（林秀英的记忆）进行非法的‘跨界注入’。】
【目的：试图唤醒妻子在阳间的意识。】
陈默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波动，但眼神中的冷意更甚。
真相，永远比表象更具备“收割价值”。
婆婆之所以反复典当，是因为她丈夫在地府，持续地将这段“爱的记忆”强行“发送”给她。
他以为这是拯救。
但这种跨越阴阳的“记忆注入”，严重违反了因果律。
它非但没能唤醒妻子，反而让她的灵魂陷入了永恒的宕机。
她不断地“忘记”（典当），又不断地“被想起”（注入）。
她的阿尔茨海默症，在地府被升级成了“灵魂死循环”。
这是一个由爱构建的，完美的【痛苦闭环】。
“愚蠢的爱，最高效的燃料。”
陈默评价道。
系统界面疯狂跳动。
【滴！检测到超高浓度复合型痛苦！】
【成分解析：‘记忆欺骗’（占比35%），‘希望粉碎’（占比25%）！】
【正在收割林秀英的循环痛苦……】
【资本金：+3000点！】
仅仅是发现这个闭环，就带来了丰厚的收益。
但这还不够。
陈默要的，是彻底榨干这个“优质坏账”的剩余价值。
他看向迷茫的林秀英，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开始了金融产品的推销：
“客户林秀英，你的记忆资产处于高风险波动状态。”
“反复交易，会导致你的灵魂出现不可逆的‘磨损’。”
“我行现推出一款定制化金融衍生品，可以帮你对冲风险。”
陈默抬手，一份闪烁着数据流光的合约凭空生成。
【记忆看跌期权】。
“以你这段‘糖的记忆’作为标的物，签订这份期权。”
陈默的语速很快，根本不给对方思考的时间。
“执行期：七天。”
“如果你在七天内，成功‘彻底遗忘’这段记忆（期权价值归零），我行判定你履约成功。”
“你将获得VIP级的轮回通道，以及来世幸福的担保。”
婆婆眼神空洞，她听不懂，但她本能地抓住了“遗忘”和“幸福”这两个词。
“如果七天后，你依然‘记得’（期权价值上涨），则判定你违约。”
陈默的声音陡然森冷：
“你的灵魂，将作为这段记忆的‘永续载体’，被我行强制收购，永世留存在记忆迷宫。”
这是一个必胜的赌局。
赌注是遗忘。
赌的是她的丈夫，会不会再次用“爱”来“害”她。
“忘……忘了好……”
婆婆在痛苦的本能驱使下，喃喃自语：“忘了……就不痛了……”
她颤抖着，在期权合约上按下了灵魂手印。
交易成立。
婆婆的魂体似乎清醒了一丝，她茫然地转身，离开了接待区。
陈默冷漠地看着她的背影，接通了内部频道。
“红袖，去枉死城，找到她的丈夫。”
“启动‘债务人约谈’。”
陈默要收割最后的，也是最美味的那部分痛苦——优化方案中占比40%的【自我背叛】。
枉死城，轮回等待区。
林秀英的丈夫，正准备进行下一次的“记忆注入”。
红袖的身影在他面前浮现，首接投射出林秀英签订期权的画面。
“你的‘爱’，正在让她永不超生。”红袖的语调，完美复刻了陈默的冰冷。
“如果七天内，她再次‘想起’你，她将被银行永久囚禁。”
“你必须停止。”
老头的魂体剧烈颤抖，他耗尽功德的爱，竟然是妻子最大的诅咒。
“不……我只是想让她记起我……”
“她己经选择遗忘了。”红袖递上了另一份合约。
【因果干涉终止协议】。
“签字。放弃你的执念，她才能解脱。”
老头看着合约，他唯一的执念，他十年的坚持，此刻变成了最锋利的刀，刺向自己。
为了让她解脱，他必须亲手斩断这份爱。
“啊啊啊啊！”
老头发出了无声的、灵魂层面的哀嚎。
他颤抖着，带着极致的绝望和自我背叛，签下了协议。
记忆迷宫银行，控制中心。
【滴！检测到目标（丈夫）产生极致‘自我背叛’型痛苦！纯度：99%！】
【正在收割……】
【资本金+5000点！】
陈默看着暴涨的资本金，露出了一个纯粹的、资本家的微笑。
爱，在地府，果然是收益率最高的投资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