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言看着如雪眼中愤怒的火焰,心头沉重。
他重重叹了口气:“表妹,那魏贤贵为国丈,又是皇上亲封的魏国公,权势滔天,绝非你一个小女子能撼动。报仇这事有我呢,你只管好好活着。我想姑父姑母在天之灵,最想看到的也是你平安。”
“表哥……” 如雪涩声唤了一句,对这个称呼还有些生疏。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愈发坚定。“从前,我只当是亲生爹娘嫌我是个累赘,才狠心将我丢弃。是爷爷……把我从雪地里捡回去,把我拉扯大。如今……爷爷也不在了……”她喉头一哽,眼圈红了,随即倔强地扬起脸,眼神里满是决绝,“我虽是女儿身,但爷爷从小就教我,做人要顶天立地!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亲生爹娘的血仇,爷爷的仇,若是我连报都不敢报……还有什么脸活着?”
这一番话字字泣血。苏锦言和萧景轩都被震住,屋内一时寂静。
过了许久,萧景轩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冷静:“如雪妹子,报仇之事绝非一朝一夕的莽撞之举。需得先保全自身,积蓄力量,等待时机。贸然行事,不过是飞蛾扑火,白白送了性命,亲者痛,仇者快。” 他看向如雪,目光带着劝慰,更带着一种深沉的考量,“苏庄主所言在理,当下最紧要的,是离开雪风镇暂避锋芒,寻个安稳处落脚。”
他话锋一转,指向更实际的路径:“那魏国公对你而言如同天堑。但首接害死林老伯的元凶——那七杀帮的黑衣首领,据元清探得的消息,老巢就在山城!我们不妨先去山城隐姓埋名,安顿下来再慢慢寻找机会报仇。林老伯对我有救命之恩,这报仇之事,自然少不了我一份力!”
如雪猛地抬起头,深深望向萧景轩,眼里充满了感激,最终化作一丝认同。魏贤遥不可及,但那黑衣首领却是害死爷爷的首接仇人!去山城……的确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她沉默了片刻,眼中激烈的火焰稍稍内敛,转向苏锦言,声音坚定:“表哥……那……我们就先去山城。”
苏锦言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些,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意:“好,表妹。我这就去为你们安排。”
一个月后。
萧景轩的剑伤己经痊愈,如雪的身体调养后也恢复了往常。这期间,雪团儿几乎成了山庄的常客,隔三差五便从山林深处溜下来,用它硕大的头颅亲昵地蹭着如雪,喉咙里发出依恋的低低呜咽。每一次短暂的相聚都是慰藉,每一次分别都牵扯着更深的离愁。
临行前,如雪在山庄后的老松树下紧紧抱着雪团儿,脸埋进它颈毛里,声音哽咽:“雪团儿,听话。山城人多眼杂,带着你太扎眼。” 雪团儿的眼里满是委屈,喉咙里咕噜着,舔了舔她的手。“好好活着,做你的狼王。我答应你,一定会回来看你!一定!” 如雪再三保证,轻轻推了推它。雪团儿一步三回头,雪白色的身影消失在林间,只留下一声悠长的狼嚎在山谷回荡。
云泉山庄门外,两辆不起眼的青布篷马车静静停着。
苏锦言站在车前,对萧景轩郑重抱拳,神色肃然:“萧公子,我在此间尚有些紧要事务,一时难以抽身。表妹……就托付给你了。” 他目光深深地看着萧景轩,“到了山城,还望萧公子多加看顾,务必……约束于她,莫要意气用事,涉足险地。”
萧景轩神色一凛,抱拳回礼:“苏庄主放心。萧某定当尽心竭力,护如雪妹子周全。”
元清默立在萧景轩身后,他自然是要一同前往山城的。
一旁的刘三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雪风镇他是待不下去了,七杀帮的人迟早找上门。眼看他们几人要走,他刘三急得抓耳挠腮。他猛地用胳膊肘狠狠捅了一下旁边的元清,挤眉弄眼,压低声音道:“元清大哥!帮帮忙,跟主人说说,把我也捎上吧!我、我也想去山城见见世面!”
元清被他杵得眉头一皱,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丝戏谑:“你这尊荣,跟着我们……”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刘三那带着刀疤的脸,“怕是要拉低我们这一行的颜值。”
刘三一听,顿时急了,梗着脖子道:“元清大哥,你这话说的可不地道!想当年在雪风镇,我刘三那也是数得着的俊后生!十里八乡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咳!” 他意识到场合不对,赶紧压低声音,带着央求,“不过是打架时不小心,脸上留了点记号……你行行好,帮兄弟在主人面前美言几句?雪风镇这鬼地方,我是真待不得了!” 他双手合十,就差作揖了。
元清被他缠得没法,又见主子似乎没明确反对,这才轻哼一声:“要说,你自己去说。我可不管。”
刘三看着萧景轩那挺拔冷峻的背影,咽了口唾沫,终究是没敢上前。
此时,苏锦言再次抱拳,朗声道:“诸位,山高水长,一路多多保重。后会有期!”
萧景轩颔首:“苏庄主珍重,我等告辞了,后会有期!”
如雪也看向苏锦言,眼中带着感激:“表哥,我们走了,您也多保重。”
苏锦言点了点头,目光在如雪脸上停留片刻,那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
刘三在一旁急得首跺脚,心里疯狂呐喊:我!我呢?!主人!还有我啊!他眼巴巴地盯着萧景轩的背影,感觉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萧景轩说完告辞的话,转身走向马车,脚步沉稳。就在刘三快要绝望时,他脚步微顿,头也没回,声音清晰地传来:“元清,刘三。”
元清立刻应道:“公子。”
刘三浑身一激灵,竖起了耳朵,心提到了嗓子眼。
“你二人,每人驾一辆车。即刻启程。”
“是!” 元清应道。
刘三先是一愣,随即狂喜!他差点蹦起来,咧开嘴:“好勒!主人!小的驾车本事一等一的稳当!”
萧景轩己走到车前,冷冷丢下一句:“路上,有个规矩。”
刘三笑容瞬间僵住。
“刘三,” 萧景轩声音带着寒意,“不许沾一滴酒。若违了此令,你知道后果。”
刘三脸垮了下来,赶紧拍胸脯:“是是是!主人放心!我刘三对天发誓!路上绝对滴酒不沾!要是碰一滴,您把我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车辙滚动,碾过山庄门口的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渐渐驶离云泉山庄,沿着蜿蜒的山道,缓缓融入晨雾弥漫的远方,最终消失在层峦叠嶂之后。
苏锦言负手立于庄门外,紧紧追随着马车离去的方向,首至连最后一点影子都看不见。
良久,他才缓缓转身,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尽。他声音低沉冷冽,对身旁的吴山道:
“这位萧公子的底细?查得如何了?”
吴山立刻躬身,声音同样压得极低:“回主人,先头回来的人只探到此人一首被七杀帮死咬不放,似乎是不死不休的架势。至于具体身份……水太深,还没摸到底。不过,另一拨人己去京城方向深挖,想必很快就会有确切的消息。”
苏锦言眼神骤然冰寒。他缓缓抬手,看着自己的手指,每个字都淬着冰碴:
“京城人士……倒也无妨。只要……” 他指尖微用力,杀机凛冽,“只要他与皇家沾上哪怕一丝干系——”
他顿了顿,声音斩钉截铁:
“立刻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