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子邪火“噌”地首冲天灵盖！她啥也顾不上了，转身就冲进了身后那间破门脸里。
林伯捂着剧痛的胸口，咳着血沫子，抬眼一看如雪冲进屋，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坏了！他太清楚自己孙女骨子里那股子山野的烈性了！果然，下一刻，如雪就攥着那把她惯用的硬木长弓冲了出来，另一只手己经搭上了一支磨得锃亮的箭！
“雪丫头！使不得！”林伯急得声音都变了调，挣扎着想爬起来，“快放下！要出人命啊！” 他脑子里嗡嗡响，这一箭射出去，王宝财死不死另说，他们爷俩铁定活不成！吃官司都是轻的！
如雪哪里听得进去？她拉满了弓弦，冰冷的箭簇死死对准了还在那儿狂笑的王宝财！
王宝财先是一愣，看清如雪手里那简陋的长弓和她那因愤怒而紧绷的小脸，随即爆发出一阵更刺耳的狂笑：“哈哈哈！哎哟喂！吓死本少爷了！拿把破弓就想射我？来来来！往这儿射！”他嚣张地拍着自己肥厚的胸膛，“借你个熊心豹子胆，你敢吗？小娘皮，装腔作势…”
他的话还没说完，如雪盯着他那张因狂笑而扭曲变形的胖脸，怒火烧得她眼前发红，牙关一咬，扣弦的手指猛地一松！
“嗖——！”
一声尖锐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王宝财脸上的狂笑瞬间凝固，变成了极致的惊恐！他眼珠子瞪得几乎要凸出眼眶，完全不敢相信那支箭真的射了出来！他只觉头顶一凉，一股劲风擦着头皮掠过！
“笃！” 一声闷响，箭矢擦着他头顶束发的金冠钉在了后面马车的车辕上！力道之大，箭羽还在嗡嗡颤动！
王宝财只觉得头顶一松，那顶金冠连同束好的发髻被箭矢精准地带飞出去，满头油腻的头发瞬间披散下来，糊了他一脸！
“啊——！！！” 王宝财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尖叫，魂儿都快吓飞了，双手死死抱住脑袋，整个人缩成一团，抖得像筛糠！一股浓烈的尿骚味瞬间弥漫开来——他身下的青石板上，迅速洇开一摊黄浊的液体。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刘三、瘦猴、胖子，还有那群凶神恶煞的家丁，全都像被施了定身法，目瞪口呆地看着披头散发、裤裆湿透、抱着头尖叫的王宝财，再看看车辕上那支还在颤动的箭矢，最后目光落在持弓而立、眼神冰冷如霜的如雪身上。震惊、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想笑又不敢笑的扭曲尴尬，生生憋得他们脸色发青。
林伯痛苦地一拍脑门，心里又气又急：“这丫头啊…一点委屈都受不得…这下…捅大篓子了…” 他知道再装下去也没用了。只见他深吸一口气，腰腿猛地发力，一个干净利落的鲤鱼打挺，竟从地上腾空而起，稳稳落在了如雪身前，将她护在身后。动作之利落，哪还有半点刚才被踹倒的孱弱？
如雪则毫不犹豫，再次抽出一支箭搭在弦上，冰冷的箭簇越过爷爷的肩膀，依旧死死指向魂飞魄散的王宝财！
一旁的刘三看得眼皮狂跳，心里翻江倒海：“我的娘咧…这爷俩…到底是啥来路？！” 刚才如雪那一箭，准头、力道都透着股狠劲儿，再低几寸，少爷这会儿就得开席了！再看这老爷子，刚才挨那一脚显然是能躲的，却硬生生受了，这分明是在藏拙！刚才那一下鲤鱼打挺，没几十年硬功夫根本做不出来！这对爷孙，深藏不露啊！这要是真把他们逼急了动起手来……
“你…你竟敢射老子？！反了！反了天了！”王宝财从极致的恐惧中回过神，巨大的羞愤瞬间淹没了他！他顶着散发和尿臊味，指着如雪和林伯，歇斯底里地尖叫：“给我砸！把这破摊子、这狗窝，全给我砸烂！一片瓦都不许留！”
家丁们被他一吼，也缓过劲来，凶相毕露，撸起袖子就要往前冲。
如雪一看，眼神更冷，拉弓的手指又紧了几分。
“雪丫头！莫要再闯祸！”林伯低喝一声，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和无奈。他死死盯着冲上来的家丁，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指节捏得发白，手臂上青筋虬结。一股无形的煞气，隐隐从他佝偻的身躯里散发出来。他忍辱负重是为了安稳，但若有人敢伤雪丫头……
如雪看到爷爷这副模样，心头也是一凛。这种神情，她只在当年爷爷射杀扑向她和雪团儿的吊睛白额猛虎时才见过！她不禁担忧地低呼：“爷爷…”
林伯的拳头眼看就要抡起，就在这时——
“嗖！嗖！嗖！”
几声破空锐响！几团白乎乎的东西快如闪电，精准无比地砸在最前面几个家丁的脸上！
“哎哟！”
“什么东西？！”
“疼死老子了！”
那几个家丁被打得一个趔趄，捂着脸惨叫起来。砸中他们的，竟然是几个还冒着热气的白面馒头！虽然不是什么利器，但那力道奇大，家丁们的脸上瞬间就红肿起来，火辣辣地疼。
所有人都是一惊，循声望去。
只见巷子口，一个头戴破旧斗笠、一身江湖人打扮的身影，正一边慢悠悠地啃着手里剩下的半个馒头，一边晃晃悠悠地朝这边走来。斗笠压得很低，看不清脸。
“啧，这么多人欺负一老一小，手无寸铁的，脸皮当真是喂了狗了？”一个略带沙哑，却透着股懒洋洋劲头的声音传来。
王宝财正羞愤欲狂，闻言气急败坏地跳脚：“手无寸铁？！放屁！那死丫头手里拿着弓呢！箭都射老子头上了！”
那斗笠客嗤地轻笑一声，咽下嘴里的馒头，声音带着明显的嘲弄：“弓？哦，没瞧见。我就瞧见一群疯狗在这儿乱吠乱咬，还随地撒尿，忒不讲究。”
“混账！给我上！连这多管闲事的狗东西一起打死！”王宝财气得浑身肥肉乱颤，指着斗笠客尖叫。
然而，那群家丁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露出了明显的忌惮之色，脚步迟疑，没人敢真冲上去。刚才那几记“馒头飞弹”的力道和准头，可不是一般人能使得出来的。
刘三眼珠子一转，赶紧凑到王宝财身边，压低声音急道：“少爷！少爷！这人…来者不善啊！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咱们还是先撤吧？改日…改日再…”
一而再，再而三的变故，尤其是当众尿裤子的奇耻大辱，让王宝财肺都要气炸了！可他看着那斗笠客闲庭信步般走近的样子，再看看自己这群畏畏缩缩的家丁，还有那爷孙俩一个煞气腾腾一个箭在弦上的架势，自己那点三脚猫功夫…他腿肚子有点转筋。
王宝财眼珠一转，猛地拔高了嗓门，对着刘三嚷嚷道：“什么？！张员外请本少爷吃酒？你怎么不早说！本少爷正觉得腹中饥饿！走走走！赶紧去！别让人家久等了！” 他一边说，一边慌乱地扒拉开挡在前面的家丁，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了，顶着湿漉漉的散发，捂着湿哒哒的裤裆，跌跌撞撞地就往马车那边钻，嘴里还兀自嚷嚷着：“今日算你们走运！还不快走！耽误了本少爷吃酒，扒了你们的皮！”
那连滚带爬、色厉内荏的狼狈样，配上他散乱的头发，活脱脱一只落汤鸡。
“噗嗤…” 如雪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紧绷的弦一松，手里的弓也垂了下来。
林伯无奈地瞪了她一眼，随即目光凝重地转向那个走近的斗笠客。这身形…怎么瞧着有点眼熟？
等王宝财的马车像逃命似的消失在巷口，那群家丁也灰溜溜地跟着跑没影了。破败的小摊前，只剩下爷孙俩和那个斗笠客。
那人停下脚步，抬手，轻轻摘下了那顶遮住面容的破旧斗笠。
一张年轻、带着风霜之色却依旧英挺的脸露了出来，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淡然笑意。
如雪的眼睛瞬间瞪圆了，惊喜交加地脱口而出：
“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