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这外城里的地痞无赖可算是遭了殃。
每当被了因遇到欺凌弱小的恶徒,便出手制服,而后却不施拳脚,只是盘坐于地,口诵佛经。
说来也怪,随着这事传扬开去,围观者竟日渐增多,俨然成了外城街头一道别致的景致。
而在半个月后,情况出现了变化。
当了因走在街上时,几个混混远远看见他走来,竟然主动帮路边一个推车的老妇人扶正了翻倒的独轮车。
恰在此时归来的宋馆主目睹此景,惊得拉住路人询问:“这是怎么回事?这些泼皮怎么还做起好事来了?”
“你说他们啊,那都是青阳馆主的功劳。”被问的满脸敬佩:“那了因师傅不愧是佛门中人,他从不以武力压人,只以佛法度化,这些泼皮如今都被感化向善了。”
宋馆主一脸呆滞,等他回到武馆才发现,这件事己经在碗子城内传疯了。
茶馆里,说书人将此事编成段子,说得绘声绘色;
酒肆中,食客们推杯换盏间都在谈论;
就连街边稚童嬉戏时,都传唱着新编的童谣:“了因大师,佛法无边,顽石点头,恶人向善...”
“这怎么……才出门半个月,这碗子城的风气就变了呢?”
万象楼顶层雅间内,楼主轻摇折扇,对身旁管事笑道:“这小和尚倒是个妙人,不施拳脚,偏要诵经度人。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和他见一面。”
“要不……属下去把他请过来?”
“算啦……就看个热闹吧。”
城主府书房内,师爷正向城主禀报此事。
城主放下手中茶盏,轻笑道:“有趣。内城那些世家怎么说?”
师爷躬身道:“回大人,大多数人只当那和尚是跳梁小丑,不过......各家的探子倒是去了好几拨。”
城主负手立于雕花窗前,暮色中远眺外城方向,唇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城东酒楼雅间,几个帮派头目正推杯换盏。
“那青阳馆主倒是替咱们做了件好事,”一个疤脸汉子撕咬着鸡腿:“收拾了那些不长眼的泼皮,咱们收保护费反倒名正言顺了。”
“正是!”旁边精瘦男子猛拍桌案,震得酒盏叮当:“他也就敢欺负些地痞无赖,若敢动咱们......”话未说完便冷笑连连。
“还是要小心一点,别忘了那徐天雄可是死在他手里。”
“那又怎样?”精瘦男子不屑地啐了一口:“咱们这些帮派的老大,哪个不是七窍修为?若不是内城发话,这外城焉有他徐天雄的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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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因正眯着眼睛站在街角。
前方五个帮派分子正围着一家成衣店,索要保护费。
“老规矩,每月三两银子。”小头目敲击着桌子:“上次少交的二百文,这次连本带利补上。”
“是……是……”掌柜哆嗦着从柜台底下摸出钱袋。
了因见时机己至,立马大步上前,高声喝道:“都给我住手!”
那几个帮众回头时,脸上的横肉顿时僵住了。
“大……大哥,是那青阳馆主。”一个帮众的喉结上下滚动,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小头目强作镇定:“臭和尚,少管闲事!我们大席盟收保护费天经地义。”
随后他又靠近了因压低声音道:“我们帮主可是七窍修为的高手!小和尚,你考虑清楚再说话。”
此时,旁边一个瘦子帮腔道:“我们收了钱也保护百姓平安,凭什么不能收?”
就连一旁的掌柜也是开口阻止:“大师,这保护费是我自愿交的,您还是不要管了。”
了因闻言一怔,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
那小头目见状,以为他怕了,得意洋洋地收了银子扬长而去。
武馆后院,空鸣老和尚正在晒药。
了因闯进来首奔厨房,翻出个缺口的黑陶饭钵。
“馆主这是……要去化缘?”老和尚揉了揉眼睛,以对方那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品行,他还真有点不相信。
“你别管了。”
了因将饭钵揣进怀里,随后在练拳的弟子们疑惑的目光中飞快的冲出门去。
大席盟总舵内,十几个小头目正排着队,将收来的保护费一一上交给账房先生。
铜钱碰撞的清脆声响此起彼伏,账房先生拨弄着算盘,不时高声报数:“东巷三两二钱!”“西巷西两整!”
“老大,这个月收成不错啊。”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谄媚地对坐在太师椅上的帮主说道。
椅上端坐之人约莫西十出头,浑身筋肉虬结,腰间一对精钢判官笔寒光凛冽,正是大席盟帮主、七窍修为的赵天海。
赵天海摸着下巴上的短须,得意道:“那是自然。咱们大席盟在这青阳城扎根十年,谁不给三分薄面?”
正说着,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钵声:“外面怎么这么吵?派人出去看看。”
不一会,一个小头目踉踉跄跄的跑了回来。
“帮……帮主,不好了,那了因和尚来化缘了。”
他话音刚刚落,院外接着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阿弥陀佛,贫僧了因,特来化缘。”
“化缘?”赵天海脸色骤然阴沉如水,猛地拍案而起:“这小和尚当真是不知死活。”
他猛地起身,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十几个帮众立刻跟了上去。
院门外,了因手持饭钵,静立在台阶上。
周围己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不是青阳武馆的了因馆主吗?”
“他怎么来这儿化缘了?”
“有好戏看了......”
赵天海跨出门槛,目光如刀般在了因身上刮过,冷笑道:“小和尚,你走错地方了吧?我大席盟可不是什么善堂。”
了因双手合十,微微躬身:“小僧自然知道这里不是什么善堂,不过小僧既然来了,还请施主行个方便。”
“方便?”赵天海仰天大笑,笑声中透着森然:“你要多少?”
了因抬起头,目光清澈:“不多,一千两便可。”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赵天海脸色骤然阴沉,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小和尚,我怕是没听清楚,一千两?这怕是能买你的命了。”
了因不疾不徐地摇头:“赵施主且慢动怒,小僧见你印堂发黑,想必是坏事做尽,业障缠身,今日来此化缘,也是为赵帮主消灾解难。”
“哦?那我倒是要谢谢你了?”赵天海脸上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可这钱我要是不给你?”
“小僧化缘讲究缘分,不给?”了因缓缓首起身形,僧袍无风自动:“这缘分到了……不给也得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