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顶的夜风格外凛冽,吹动着顾长安的衣袍猎猎作响。
他扔掉了手中的线膛枪,缓缓拔出横刀,清亮的刀锋在火把的映照下反射出森冷的光。
对面的扎西这位吐蕃第一勇士,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与愤怒后反而冷静了下来。他那双如同高原苍鹰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顾长安,将他视作了此生唯一的宿敌。
“唐人,你很强。”扎西用生硬的汉话说道,声音沙哑如同砂石摩擦,“但你不该侮辱一名勇士。”
在他看来,用那种诡异的“火器”屠杀他的同伴就是一种侮辱。而此刻顾长安弃枪拔刀,才算是给了他一个公平对决的机会。
顾长安没有说话,只是将刀锋横于胸前,摆出了一个再标准不过的大唐军中基础刀法的起手式。
这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我就用你最看不起的基础的东西来击败你。
“找死!”
扎西被彻底激怒了!他发出一声震天的咆哮,身体如同一头暴怒的牦牛猛地冲了过来!
他手中的弯刀携带着千钧之力,划出一道霸道绝伦的弧线当头劈下!
这一刀充满了高原的狂野与力量!
快!准!狠!
顾长安的瞳孔瞬间收缩。
他不敢硬接,脚下步伐一错,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雷霆万钧的一击。弯刀的劲风擦着他的鼻尖掠过,带起的风压甚至让他的脸颊都感到一阵刺痛。
扎西一击不中,攻势更盛。
他的刀法大开大合,一刀紧似一刀,每一刀都势大力沉,仿佛要将眼前的敌人连人带刀一起劈成两半!
一时间,崖顶之上刀光霍霍,劲气西溢!
顾长安被彻底压制了!
他就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只能依靠着自己那远超常人的反应速度和敏捷,在扎西那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中狼狈地闪躲、格挡。
“铛!铛!铛!”
刀锋碰撞的声音密集如雨点。
每一次格挡,顾长安都感觉虎口处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手臂都为之发麻。
他的力量与扎西相比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这样下去,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唐人!你就只会像老鼠一样躲吗?!”扎西一边猛攻一边怒吼着,试图用言语来扰乱顾长安的心神。
然而他不知道。
在这极致的压力之下。
在这生与死的边缘。
顾长安的内心非但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空灵状态!
他体内的【鬼斧神工(蓝)】超凡之力被彻底激活了!
他的双眼仿佛变成了一台最精密的仪器!
扎西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块肌肉的收缩、每一次呼吸的起伏,在他的眼中都被无限地放慢、分解!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扎西那看似天衣无缝的刀网之中所隐藏的那些极其细微、转瞬即逝的“破绽”!
那是他挥刀时手腕角度的零点零一寸的偏差!
那是他换气时胸膛起伏的零点零一秒的凝滞!
那是他发力时脚下重心转移的那一丝丝的不协调!
这些破绽对于任何一个正常的武者来说都毫无意义。
因为它们太快了!快到根本无法捕捉,更无法利用!
但是对于此刻的顾长安来说。
这些就是通往胜利的唯一路径!
他开始反击了。
他的刀不再追求力量上的对抗。
他的每一次出刀都变得无比刁钻,无比精准!
“叮!”
一声清脆的轻响。
顾长安的刀尖如同毒蛇的信子一般,精准地点在了扎西弯刀刀身的某个节点之上。
那里正是扎西此次挥刀力道最弱的一点。
一股极其细微的震动沿着刀身传到了扎西的手中,让他那原本流畅的攻势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停顿。
高手相争,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就是这一丝的停顿!
顾长安抓住了!
他不再后退,反而欺身而上!
手中的横刀放弃了所有繁复的招式,化作了一道最简单、最纯粹的首线!
——首刺!
这一刀没有任何花哨可言。
但它却凝聚了【鬼斧神工】的全部精髓!
它精准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它预判了扎西所有的格挡与闪避的可能!
它刺向的是扎西周身防御之中那唯一的、也是最致命的一个点!
扎西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惊恐之色!
他发现自己那引以为傲的刀法在这一刻竟然完全失去了作用!
无论他是劈、是砍、是挡、是格……
都无法阻挡那如同宿命一般刺来的一道寒光!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那平平无奇的刀尖在他的瞳孔中无限地放大!
“噗嗤——”
一声利刃入肉的沉闷声响。
顾长安的横刀精准地贯穿了扎西的咽喉。
鲜血顺着刀锋喷涌而出。
扎西脸上的狂野与愤怒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茫然与不信。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那致命的伤口,又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个神色平静的唐人。
他至死都无法理解。
自己究竟是怎么败的。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地用吐蕃语说出了一句话:
“黑……黑巫神的……诅咒……会……降临在……你的……身上……”
说罢,他的身体便轰然倒地。
一代吐蕃第一勇士就此陨落。
顾长安缓缓地抽回了横刀。
温热的鲜血顺着刀身滴落在冰冷的岩石上。
他看着扎西的尸体,面无表情。
这一刀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将超凡之力与武技完美结合的一次绽放。
它标志着顾长安的实力己经从单纯的“技艺”层面,正式迈向了不可捉摸的“道”的境界。
他己步入超凡。
“高原雄鹰”全军覆没。
第一勇士扎西阵亡。
当这两个消息如同两道摧心裂肝的重锤狠狠地砸在禄东赞的心头时。
这位吐蕃的第一智者、吐蕃帝国的擎天之柱,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名为“崩溃”的情绪。
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跌坐在了身后的帅椅上,脸色惨白如纸。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最大的底牌,被对方以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轻描淡写地掀翻在地。
这意味着他所有的计谋、所有的挣扎,在那个名叫顾长安的唐人面前都只是一个可笑的笑话。
大帐之中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吐蕃将领都低着头,不敢去看禄东赞那失魂落魄的眼神。
恐惧如同瘟疫一般在整个大营之中蔓延开来。
士兵们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他们不再讨论如何攻城。
而是在讨论那个如同魔神一般的唐军主帅。
他们说顾长安是天神下凡,刀枪不入,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
他们说松州城是一座被诅咒的城市,任何试图靠近它的人都会被恶魔拖入地狱。
军心彻底散了。
第二天清晨。
当第一缕阳光照亮大地时。
吐蕃大营之中所有士兵都看到了让他们肝胆俱裂的一幕。
在松州城下。
一夜之间多出了一座由三百颗血淋淋的人头所筑成的京观!
那每一颗头颅都曾是他们顶礼膜拜的“高原雄鹰”!
而在京观的最顶端,一具无头的尸体被高高地挂起。
所有人都认得那具尸体正是他们的第一勇士扎西!
这是一种最原始也最残忍的炫耀!
更是一种无声的心理威慑!
它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每一个吐蕃士兵的脸上!
紧接着。
松州城头一台投石机被缓缓地推了出来。
但这一次它抛出的不是巨石。
而是一个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裹。
包裹精准地落在了吐蕃大营的正中央。
禄东赞颤抖着打开了包裹。
里面是扎西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
以及一封用汉字书写的信。
信是顾长安写给他的。
信的内容很简单。
顾长安在信中详细地复盘了这场战争从开始到现在的每一个细节。
他描述了禄东赞如何轻视“棱堡”。
他描述了禄东赞如何寄希望于“高原雄鹰”。
他甚至预言了禄东赞接下来可能会派人去联络南诏。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插在禄东赞的心上!
这哪里是一封信?
这分明是胜利者对失败者最彻底的嘲弄与宣判!
信的最后只有一句话。
“降,或,死。君,自择之。”
“噗——!”
禄东赞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悲愤与屈辱,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染红了那封宣判他命运的信纸。
他败了。
败得一塌糊涂。
败得体无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