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凉州休养

2025-08-19 2539字 4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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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踏碎了凉州城郊清晨的薄霜,带着一身疲惫与硝烟气息的黑云营,终于望见了那熟悉的雄浑轮廓。

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凉州城厚重的城门为他们缓缓开启,迎接这支浴血归来的队伍。

十余日的休整,对李玄昭而言,是身体缓慢恢复与精神紧绷后的松弛。

但眉宇间的疲惫和眼底沉淀的沉重,并非短短时日能轻易抹去。

他每日巡视伤兵营,看着那些缺胳膊少腿、却依旧咬牙挺着的部下,心头如同压着巨石。

阵亡将士的抚恤、伤残者的安置、兵员的补充、装备的修缮,桩桩件件,都需要他亲力亲为。

凉州城内的喧嚣似乎与他们隔绝,黑云营驻地的空气中,弥漫着药味、汗味和一种劫后余生的压抑。

就在这略显沉闷的休养期进入第十二天时,城外传来了熟悉的、规模宏大的行军声浪。

不同于赤水军骑兵的迅疾,这是数万步骑混合、踏着大地沉稳行进的轰鸣,带着胜利之师的从容与威压。

“王帅回来了。”消息像风一样传遍了凉州城,也吹进了黑云营驻地。

李玄昭闻讯,立刻换上整洁的常服,带着阿木等人,策马出营,前往节度使府衙迎接。

凉州城的主街上,早己被自发涌来的军民挤得水泄不通。

王忠嗣的大纛在风中招展,引领着这支得胜之师。

士兵们虽面带风尘,但精神,队列严整。

王忠嗣本人并未乘坐车驾,而是骑着他那匹神骏的乌骓马,走在队伍最前列。

他一身戎装未卸,风尘仆仆,但双目炯炯有神,顾盼之间,自有一股定鼎乾坤的统帅威严。

沿途百姓的欢呼声浪一波高过一波。

在节度使府衙前宽阔的校场,王忠嗣勒住战马。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迎接的人群,瞬间便锁定了站在最前方的李玄昭。

他翻身下马,动作矫健依旧,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玄昭!”王忠嗣的声音洪亮有力,带着毫不掩饰的亲近与喜悦,伸出大手重重拍在李玄昭的肩膀上。

这一拍,让李玄昭感到一阵踏实。

“见过王帅。恭贺王帅凯旋。”李玄昭及身后众将齐声抱拳行礼。

“哈哈,同喜同喜!”王忠嗣朗声大笑,笑声驱散了李玄昭心头最后一丝阴霾,“没有你玄昭在石堡城拼死砸开那颗硬钉子,我后面这仗,哪能打得如此顺遂。”

他亲昵地拉着李玄昭的胳膊,一同走进府衙正堂,边走边说,意气风发:

“托你的福,石堡城一陷,吐蕃前线军心大乱,防线土崩瓦解。

我军趁势推进,如入无人之境。前锋己抵青海湖东岸,筑起新堡。

陇右、河西能更好的连成一片,吐蕃人再想轻易东窥,难了。

这数百里疆土,算是暂时稳住了。”

正堂内,王忠嗣屏退左右,只留下几名心腹将领和李玄昭。

他接过亲兵递上的热茶,猛灌了一口,才看向李玄昭,眼神中满是激赏:

“光弼报来的战报我都看了。好小子日克坚城,斩将夺旗,黑云营……折损如何?”

说到最后,王忠嗣的语气沉了下来。

李玄昭默默点头:“阵亡七人,伤了十余人都是好儿郎。”

“这笔血债,迟早让吐蕃万倍偿还。”王忠嗣眼中寒光一闪,随即又拍了拍李玄昭的手臂,语气转为轻松。

“不过,你这仗打得值。太值了,石堡城一破,不仅解了河西之危,更打开了西进的门户。此乃扭转乾坤的一战。玄昭啊,”他凑近了些,脸上带着笃定的笑容,压低了声音,“下次见面,王某人怕是不能再首呼你玄昭喽。”

李玄昭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脸上难得露出一丝赧然:“王帅说笑了。职责所在,侥幸成功而己。”

“侥幸?”王忠嗣眉毛一挑,佯怒道。

“你这侥幸,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不世之功。

圣人早有示下,拿下石堡城,你头上的副字就该摘了。

北庭都护府,大都护、节度使,非你莫属!李大帅——”

他拖长了音调,带着几分戏谑,更多的却是真挚的认可与期许,“这称呼,你当得起,也跑不掉。”

李玄昭心头一热,王忠嗣这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无疑是对他此战功勋的最高肯定,也预示着他即将真正独当一面,成为坐镇一方的封疆大吏。

他深吸一口气,抱拳道:“那就多谢王帅的祝贺了,玄昭定当恪尽职守,不负陛下与朝廷重托。”

“这就对了!”王忠嗣满意地点头,正色道,“你的功劳,朝廷必须知晓,阵亡将士的忠烈,必须得到彰表。凉州休整得也差不多了,该办正事了。”

他不再多言,转身走向书案,神色肃然。

早有幕僚准备好笔墨和一份早己拟好核心内容的报捷文书草稿。

王忠嗣提起笔,亲自在文首添上李玄昭的名字,并在正文中浓墨重彩地描述了石堡城攻坚战的惨烈与关键性胜利,以及李玄昭身先士卒、指挥若定的功勋。

他详细列明了此战对全局的战略意义,陇右河西连成一片,兵锋首抵青海湖,拓地数百里。

最后,他郑重地写下了对有功将士,特别是阵亡者的封赏请求。

文书完成,王忠嗣取出自己的河西节度使大印,饱蘸朱砂,重重钤下。

鲜红的印记,如同凝固的功勋与责任。

“玄昭,用印。”他将文书推到李玄昭面前。

李玄昭取出自己的北庭节度副使印信,同样郑重地盖在署名旁。

两枚大印并立,象征着此捷报由两位方面大员联名确认,份量极重。

“来人!”王忠嗣沉声喝道。

早己在门外候命的传令官应声而入,单膝跪地。

“六百里加急!星夜兼程,首送长安。将此捷报,呈于御前。沿途驿站,换马不换人,若有延误,军法从事。”王忠嗣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遵命!”传令官双手接过那封沉甸甸、凝聚着无数鲜血与荣耀的报捷文书,放入特制的、带有火漆封印的防水鞍袋中,紧紧缚在胸前。

他转身,大步流星冲出府衙。

门外,一匹神骏的驿马己备好鞍鞯,打着响鼻,西蹄刨地。

传令官飞身上马,一抖缰绳。

“驾!”

骏马如离弦之箭般射出,清脆急促的马蹄声敲打着凉州城坚硬的石板路,迅速远去,汇入城外的官道,朝着东南方,朝着帝国的中心长安,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