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燃烧的火箭,带着小队所有人的决绝,精准地、无声地刺穿了覆盖最大粮垛的厚重油布!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紧接着——
“轰!!!”
一股巨大、狂暴、橘红色的火舌猛地从粮垛内部喷薄而出。
浸透了油脂的干草和粮食,如同最贪婪的燃料,瞬间被点燃,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燃声。
炽热的火焰翻滚着冲天而起,形成一道连接天地的火柱,浓烟如同巨大的黑龙,瞬间吞噬了半边天空。
热浪滚滚,即使隔着数十丈远,断崖下的李玄昭等人也能感受到那灼人的气息。
鹰愁峡内,吐蕃人的营地彻底炸开了锅。
惊恐绝望的嚎叫、战马受惊的嘶鸣、指挥官歇斯底里的命令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末日般的混乱。
守卫们徒劳地试图扑救,但火势在油脂和干燥粮草的助燃下,己非人力所能控制,迅速向邻近的粮垛蔓延。
“成了!”李玄昭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但随即被更深的杀意取代。“抢水!上马!冲出去!目标——白草烽!”
粮草营地的混乱就是最好的掩护,趁着吐蕃人注意力被冲天大火吸引,陷入巨大的恐慌,小队爆发出最后的潜力。
狗娃和王三如同疯虎,不顾一切地扑向最近的水囊,用刀割断绳索,抢到手中。
石头和李玄昭合力控制住两匹受惊较小的战马,老胡此时也背着昏迷的陈二狗从崖顶滑下,鲜血染红了老胡的后背。
“走!”李玄昭将陈二狗扶上自己控制的一匹马,用绳索简单固定,自己则翻身上了另一匹。
老胡、狗娃、王三、石头、阿木也纷纷抢到马匹或水囊。
“杀!”六人如同浴血的箭头,策马冲向混乱的吐蕃营地边缘。
他们目标明确,绝不恋战,利用吐蕃人猝不及防的混乱和火光的掩护,用弩箭和横刀劈开一条血路,朝着白草烽的方向亡命狂奔!
身后,是映红天际的熊熊烈火,是吐蕃人绝望的咆哮,是鹰愁峡彻底化为炼狱的景象。
当李玄昭小队带着一身硝烟、血迹和疲惫,冲破吐蕃人最后一道薄弱的拦截线,出现在白草烽下时,看到的景象同样惨烈。
这座孤悬的烽燧,如同一个伤痕累累却依旧屹立不倒的巨人。
烽燧的夯土墙面上布满了刀劈斧砍、箭矢凿击的痕迹,多处墙体坍塌,露出内部的木骨。
烽燧顶端,象征着告警的三道黑烟仍在顽强地升腾,但烽燧本身,却奇迹般地飘扬着一面残破却依旧不倒的唐军旗帜!
烽燧下,尸横遍野,大多是吐蕃人的尸体,层层叠叠,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焦糊味。
显然,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到极点的攻防战。
“开门!烽燧戍卒!李玄昭!”李玄昭用尽力气嘶吼,声音嘶哑得几乎变形。
烽燧顶端的垛口,探出一个同样满脸血污、须发焦卷的脑袋,正是张疤脸——张勇!
他那只标志性的刀疤眼此刻显得更加狰狞,但眼神中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难以置信。
“队正?!是李队正!快!快开栅门!”张勇的声音同样嘶哑,却带着难以言喻的激动。
沉重的木栅门被艰难地拉开一条缝隙,李玄昭小队策马鱼贯而入。
进入烽燧内部,景象更是触目惊心:戍卒们人人带伤,或坐或躺,疲惫不堪,但眼神中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此刻能站着的,己不足二十人。
“队正!你们……”
张勇踉跄着迎上来,看到李玄昭身后马背上昏迷不醒、肩胛还插着断箭的陈二狗,以及人人带伤、疲惫欲死的队员,话堵在了喉咙里。
“水!快!给伤员!”
李玄昭翻身下马,立刻将水囊抛给伤势最重的几人。
老胡则小心翼翼地将陈二狗抱下马,平放在地上,开始检查和处理那可怕的箭伤。
狗娃等人也立刻瘫倒在地,贪婪地小口啜饮着来之不易的清水。
“张勇!烽燧情况如何?吐蕃人呢?”
李玄昭一边快速检查队员伤势,一边急促问道。
“守住了!队正,我们守住了!”
张勇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比的骄傲,
“吐蕃狗崽子至少来了百人,攻了整整一天一夜。兄弟们……死伤惨重!最后关头,眼看顶不住了,吐蕃人后面突然大乱,火光冲天,接着他们就撤了。队正,是你们成功烧了他们的粮草?”
李玄昭看着张勇脸上那道被火焰燎焦的胡子和布满血丝却闪耀着光芒的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烧了,烧了他们最大的粮垛。火势冲天,吐蕃人彻底乱了。”
“好!好!好!”张勇激动得连说三个好字,周围能动的戍卒也挣扎着欢呼起来,疲惫的脸上充满了振奋。
李玄昭小队的绝境反击,不仅解了白草烽之围,更可能一举扭转了整个战局。
“快!给陈二狗处理伤口,用最好的伤药。还有你们,都赶紧处理伤口,喝水休息。”
张勇立刻指挥还能动弹的戍卒帮忙。
就在众人忙着救治伤员、舔舐伤口之时,地平线上,一支规模不大却速度极快的唐军骑兵斥候队,正朝着白草烽疾驰而来。
显然,鹰愁峡方向那场惊天动地的大火和狼烟,早己惊动了后方的唐军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