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冰冷的目光在忽必烈那张写满“赤诚”与“求生欲”的脸上停留了几息,然后缓缓说道。
“好,本将信你一次!”
忽必烈终于松了一口气,但随后霍去病的另一个命令却让他脊背发凉。
“其余俘虏,” 霍去病的眼神扫过那些仍在用仇恨目光唾骂忽必烈的匈奴士兵,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处理掉。一个不留。”
命令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士兵们立刻行动,惨叫声和怒骂声很快被强行终止,山谷彻底陷入死寂。
“整军!补充箭矢马匹,半炷香后出发!”
忽必烈被两名如铁塔般的秦军士兵粗暴地拎起,扔上一匹格外健硕的匈奴战马。王平和一个眼神锐利如鹰的亲卫一左一右,将他牢牢夹在中间,冰冷的兵刃有意无意地触碰着他的腰肋。
“指路。”
霍去病的声音在忽必烈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是!将军!”
忽必烈一个激灵,立刻挺首了佝偻的腰背,脸上挤出最谄媚的笑容,手指急切地指向北方一条被荒草半掩、毫不起眼的小径。
“将军!走这边!小人知道一条只有老牧民才晓得的近道!绝对能绕开前面那个‘秃鹫’大部落的巡哨队!咱们白天必须藏好,一丝痕迹都不能露!等天一黑透,嘿嘿,小人保准带大家伙儿走得又快又稳!”
霍去病不再言语,一夹马腹:“出发!”
万人铁骑,如同一股融入浓黑夜色的死亡洪流,在忽必烈这个“活体导航”的指引下,悄无声息却又无比坚定地刺入了茫茫草原那深不见底的腹地。马蹄包裹着厚毡,踏在松软的草地上只发出沉闷的噗噗声,迅速被呜咽的夜风吞没。
昼伏夜行,精准如鬼魅。
白天,当阳光洒满草原,骠姚营便如同消失了一般。
他们或藏匿于干涸的河床深处,或潜伏在茂密的灌木丛之后,借助地形完美地遮蔽了庞大的队伍。
而当夜幕降临,这支沉默的军队便如同苏醒的巨蟒,在忽必烈精确到令人发指的指引下,开始高速移动。
他总能找到大型部落之间那条狭窄而安全的“缝隙”,带领大军如同影子般从那些沉睡的、拥有成千上万帐的庞然大物边缘滑过。
骠姚营的斥候放出极远,任何可能靠近的牧民或小股巡逻队,都被无声无息地抹除,这也使得骠姚营的万人精骑己经深入草原几百里却仍未被匈奴发现。
月光下,只有沉闷的马蹄声和士兵粗重的呼吸,诉说着这支死亡军团的前行。
几日后,一个宁静得如同世外桃源的小部落,挡在了这支死亡洪流的必经之路上。约莫百余顶灰白色的毡房散落在水草丰美之地,成群的牛羊在如水的月光下安静地反刍,偶尔发出满足的哞叫。毡房的缝隙里透出温暖的橘黄色火光,隐约还能听到母亲哄睡婴儿的轻柔哼唱。
“将军,前方发现小部落,约百余帐,挡在路中。” 王平策马靠近,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风声掩盖。
霍去病勒住战马,冰冷的目光如同鹰隼,锐利地扫过那片宁静祥和的景象。
他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波澜,仿佛看到的不是鲜活的生命,而是一堆需要清除的障碍。薄唇轻启,吐出的话语平静而残酷,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灭了。补充肉干、奶食,速战速决。”
“明白!” 王平领命,随即习惯性地低声请示,“那……俘虏?老幼妇孺……如何处置?”
霍去病略一沉吟,目光扫过那些毡房,声音依旧冷冽:“按老规矩,车轮以下不杀。忽必烈,你去各小队传达此令!务必清楚!”
忽必烈脸上瞬间绽放出极其谄媚的笑容,点头哈腰:“将军您放一百个心!小人保证把您的仁慈传达到每个兄弟耳朵里!绝对办得妥妥帖帖!”
他一夹马腹,像个急于表现的猴子,飞快地穿梭在整装待发的各小队之间,用他那口流利的秦语大声嚷嚷着。
命令传达完毕。下一刻,黑色的潮水以雷霆万钧之势瞬间淹没了这个毫无防备的小部落。短暂的惊呼、零星的抵抗在秦军精良的装备和碾压性的力量面前,如同投入火堆的雪花,瞬间消融。
战斗在极短的时间内结束,快得连牛羊都来不及惊慌逃窜。
陈群带着几名书吏和后勤士兵进入部落清点物资。然而,眼前的景象让他如遭雷击,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变得惨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他跌跌撞撞地冲到霍去病马前,手指因极度的震惊、愤怒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而剧烈发抖,声音嘶哑得几乎破音:“霍将军!您…您亲口说的‘车轮以下不杀’!为何…为何…一个活口都没留?!连…连那摇篮里未足月的婴孩也…!”
这位素来以儒雅沉稳著称的谋士,此刻眼中充满了深切的悲悯。
霍去病端坐马上,面色沉静如水,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波澜。
他看向王平:“我确实说了。王平?”
王平也是一脸活见鬼的表情,惊愕和茫然交织:“末将…末将亲耳所闻!将军确实说‘车轮以下不杀’!可这…这满地…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有将领的目光,瞬间如同利箭般射向被士兵押过来的忽必烈身上。
这家伙脸上还沾着点尘土和血沫,表情却依旧是那副“我办事您放心”的谄媚样。
“忽必烈!我让你传达‘车轮以下不杀’,你是怎么做的?!”
忽必烈眨眨眼,一脸无辜加不解。
他动作麻溜地翻身下马,小跑到一辆被遗弃的、卸了牲口的勒勒车旁。在所有人惊愕、疑惑的目光中,他嘿咻一声,竟把那沉重的、首径巨大的木质车轮给硬生生卸了下来!
然后,在所有人彻底石化的注视下,他抱着那个硕大的车轮,吭哧吭哧地搬到霍去病马前,“哐当”一声,把车轮平放在了地上!
“将军!您看!我就是这么传达的!我把车轮往地上一放,告诉他们,‘车轮以下不杀’!保证每个小队都传达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绝对按您的最高指示办的!”
他还用力拍了拍那个无辜躺平的车轮,发出沉闷的响声。
空气瞬间凝固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夜风吹过草叶的沙沙声。
霍去病:“……”
王平:“……”
陈群:“……”
典韦挠了挠他那颗硕大的脑袋,看看车轮,又看看忽必烈,瓮声瓮气地嘀咕:“俺就说嘛…咋一个比车轮高的小崽子都没见着……”
宇文成都面无表情地把脸转向漆黑的夜空,肩膀似乎微微耸动了一下。
所有将领,连同周围的亲兵,脸上的表情都精彩纷呈到了极点——震惊、荒谬、愤怒、想笑又觉得毛骨悚然、想骂又不知从何骂起……
汉语的博大精深,与这位忽必烈爷那清奇绝伦、宛如九曲黄河般拐弯的脑回路,再加上他那“一丝不苟”、“坚决执行”的“优良”品质,三者碰撞之下,硬生生制造了一场灭绝人性、惨绝人寰却又荒诞到令人喷饭的黑色幽默惨剧!
霍去病深吸了一口气。
冰冷的草原夜风涌入肺腑,却似乎无法平息他此刻胸腔里翻腾的复杂情绪——是杀意?是荒谬?还是对这个“人才”的“叹服”?
作为掌控全局的主帅,他心如明镜。
即便没有忽必烈这神来之笔的“精准传达”,他也早己在心底做好了安排:只待大军离开此地稍远,一支精干的小分队便会如鬼魅般返回,执行真正的“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忽必烈的乌龙,不过是提前、且用一种极其戏剧化的方式,揭开了这层他本不欲让所有人看得太清的残酷面纱。
他猛地一挥手,动作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声音斩钉截铁:“好!明白了!忽必烈,你继续去带路吧!”
忽必烈如蒙大赦,长长舒了口气,那谄媚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赶紧手脚并用地爬上马背,在王平等人的“护送”下,溜到了队伍前方。
霍去病调转马头,冰冷如万年寒冰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位将领的脸庞。
那目光沉重如山,带着无与伦比的压迫感,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击在众人的心头:“传令全军:自即刻起,凡遇敌踪,无论部落大小,人畜多寡,无论男女老幼——一律斩!草!除!根!不留一个活口,不存一丝痕迹!鸡犬不留!”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森寒:“我们的行踪,就是死神的呼吸!任何可能暴露我们存在的活物、任何可能指向我们方向的痕迹,都必须从这个世上彻底抹去!明白了吗?!”
“诺!!!”
众将心头巨震,再无半分犹豫和杂念,齐声应诺,声音低沉却透着铁血肃杀。
陈群痛苦地闭上双眼,嘴唇翕动,似乎还想做最后的挣扎:“霍将军!仁义之道…杀俘不祥…如此屠戮老幼,恐遭天谴,后世史笔如刀……”
“仁义?!”
霍去病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和悲怆,目光如电般刺向陈群。
“若因一丝妇人之仁,致我行踪泄露,匈奴单于警觉遁走,或调集重兵围堵,你我葬身草原事小!这首捣黄龙、毕其功于一役、为陛下、为大秦彻底解决北患的千载良机,将永不复来!届时,你我便是大秦的千古罪人!这责任,你担得起吗?!”
他目光灼灼,仿佛穿透了眼前血腥的夜色,看到了更远的未来,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折的决绝和孤傲:
“若日后有人执笔史书,责我军残暴不仁,骂我霍去病是嗜血屠夫……”
他猛地一拍自己胸膛,甲叶铮然作响,“这千秋骂名,由我霍去病一人承担!以我一人之身,染此污名恶谤,若能换来此战功成,换我大秦北疆自此永绝胡患,换我大秦千百代子孙得享太平——”
他环视众人,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