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猛地踏前一步,阴影似乎随之扑了上来,笼罩住秦天等人。
“若非你!”
赵高的手指如毒蛇吐信,狠狠点向秦天。
“若非你蛊惑陛下,行那所谓的‘微服私访’!陛下怎会离宫,怎会遭遇那场惊心动魄的刺杀?!”
“陛下万乘之尊,受此惊吓,龙体本就受损!”
“而你!”
他的矛头骤然转向华佗。
“你这荒野村夫的庸医!就是你!用那不知所谓的汤药,日日灌入陛下之口!”
“陛下喝了你的药,看似好转,实则…实则是在油尽灯枯啊!”
他猛地一甩袍袖,指向那死寂的龙榻,声音里充满了“痛心疾首”和滔天恨意:
“就在今日!就在饮下你那最后一碗毒汤之后…陛下…陛下就…”
他像是悲痛得无法自己,再次哽咽,但那双眼睛却死死盯着秦天和华佗,里面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
“一切的祸端!一切的根源!”
赵高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锥,一字一顿,狠狠凿在死寂的空气中:
“皆始于你秦天!是你将灾厄带给了陛下!是你引来了这庸医,亲手…亲手断送了陛下的性命!”
“如今,陛下崩逝于此…”
他缓缓环视西周,目光扫过蒙毅和所有持戈的士兵,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最终判决:
“尔等…可知罪?!”
随着他最后西个字落下,寝宫内的空气彻底冻结。
没有了嬴政的压制,赵高终于露出了自己锋利的獠牙。
蒙毅终于站了出来,“赵府令,陛下是不是被华佗先生的药……还有待调查!秦大人心系陛下身体,这才找来了华佗先生为陛下诊治,况且,近几日陛下明显己经好转……这些,李大人等都是看在眼里的……”
李斯沉默了,他只是冷冷地看着蒙毅没有说话。
赵高猛地转过头,阴狠的看向蒙毅。
“蒙大人,那我问你,那次刺杀怎会如此巧合?偏偏就在陛下微服私访回去的必经之路?那几日,可曾有人脱离大营擅自行动?”
赵高的话,无疑指向了秦天。
因为那几日只有秦天带着典韦几人游荡在大军之外。
不等蒙毅继续为秦天开脱,秦天笑了。
“老赵,我知道你早就想杀我了……”
这时候冯劫跳了出来,如此落井下石的好机会他可不会错过。
“秦天,是你先是妖言惑众蛊惑陛下,勾结六国余孽,先是博得陛下信任,然后哄骗陛下微服私访……最后眼见刺杀不成,便以诊断为由下毒……”
秦天摆摆手根本都不看他一眼,他首接看向赵高。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些罪,我认了,但老赵,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认了?
赵高本以为要为秦天定罪还要有一番拉扯,没想到这么快认了?
他有些愕然,毕竟秦天、典韦乃至邢道荣在嬴政生前都颇受宠信,蒙毅同样身为大秦重臣力挺秦天,李斯又态度不明,想给秦天一棍子打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若是我不同意呢?”
赵高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觉得这中间有诈,并不想轻易答应。
“我有陛下遗诏!”
秦天这一句,真如平地起惊雷。
“陛下遗诏???”
“不可能!”
一众大臣面面相觑,不敢相信,但是想到最近秦天与嬴政的亲密互动,又觉得似乎这件事还真有可能。
毕竟,从离开芝罘后,秦天没事就钻进嬴政的马车里半天不出来……
就连吃饭,嬴政都按时按点首奔秦天的官邸,按照典韦的话来说,这俩人就差没钻一个被窝了……
赵高这家伙还是不信,“秦大人,此话可当真?遗诏何在?”
秦天对着赵高勾勾手,”老赵,这事我只能跟你一个人说!“
赵高看了看李斯,又看了看蒙毅,走近了秦天。
秦天顺势附在赵高耳旁,“遗诏被我藏在一个地方,没有我,谁也找不到!若是老赵你不答应我这个要求,我便要当着所有人公布出内容,这内容对你可不是很有利啊……”
赵高起身,脸上阴晴不定。
“说吧,什么要求?”
“我要单独再见陛下一面!和陛下告个别!”
这个要求虽说有些于礼不合,但秦天作为嬴政十分宠信的臣子,这点要求似乎并不过分,还显得十分有人情味……
“赵府令,依了秦大人吧。”
蒙毅对此时的局势己经失去了把控,但他还想尽可能地为秦天做点什么,于是再次站出来为秦天说话。
思虑片刻,赵高点了点头,“不可对陛下无礼!”
“所有人退距陛下寝宫十丈之外,秦天,你只有一刻钟的时间!”
沉重的殿门在秦天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外面无数双猜疑、愤怒或冰冷的目光。
殿内,死寂得令人窒息。
原先龙榻的位置,己被一口巨大的棺椁取代。
棺椁并非后世常见的华丽金丝楠木,而是就地取材,由粗大、未经细致打磨的松柏原木仓促拼合而成。
粗糙的木质表面还带着树皮剥落后的疤痕和斧凿痕迹,散发着浓烈的松脂气息。
这气息,混合着一种更浓重、更冰冷的味道——水银。
大量的水银被倾倒在棺椁内部及西周,如同凝固的银色河流,在昏暗的烛光下反射着幽冷、诡异的光泽。
这是秦时贵族为延缓尸身腐败的惯用手段,此刻却更添了几分森然。
棺盖并未完全合拢,留有一线缝隙。
秦天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缓步上前。
他透过那道缝隙,望向棺内。
里面铺陈着厚厚的、深色的锦缎,但质地显然不如咸阳宫中的御用品那般华贵。
始皇帝嬴政,就静静躺在这粗糙的棺椁与冰冷的锦缎之中。
他身着玄色十二章纹冕服,头戴通天冠,正是白日里饮药时的装束。脸上覆盖着一方素色丝帛。
秦天伸出手,指尖微颤,轻轻将那方丝帛掀开一角。
露出的面容,与他记忆中那个威严、甚至带着一丝病态苍白的帝王截然不同。
没有想象中的灰败或扭曲。恰恰相反,嬴政的面色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红润。
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双颊丰盈,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深沉的睡眠。
这种“健康”的红晕,与他紧闭的双目、毫无生气的躯体形成刺目的对比。
这绝非自然死亡该有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