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的几日,华佗便连日前往嬴政寝宫治病。
嬴政的状态越来越好,面色红润了许多,就连之前显瘦的面庞也开始充盈起来。
但奇怪的是,嬴政甚至晚上己经打起了震天的呼噜,却就是醒不过来,这让华佗捻一度怀疑自己的医术水平6
赵高更是每日在殿外阴阳怪气,叫嚣着要把华佗这个欺世盗名的庸医下狱车裂,好在在秦天和蒙毅的据理力争下,才勉强答应再给华佗最后三日时限。
当夜,月隐星稀。
秦天官邸内,灯火如豆。
秦天正捏着一小片写着“肾气乃先天之本”的竹简,与华佗低声探讨着“救肾之道”……
突然!
沉重的、密集的脚步声如同闷雷,由远及近,很快便逼近了官邸。
火光猛地从门窗缝隙里涌入,跳跃着,将室内的人影拉长扭曲,投在墙壁上,如同鬼魅。
“砰——!”
官邸那厚重的木门,在一声巨响中向内爆裂开来!
木屑裹挟着寒风,激射而入,打在案几上,发出噼啪脆响。
门口,蒙毅高大的身影如同铁铸的雕像,堵住了唯一的出路。
他身披玄甲,甲叶在门外无数火把的映照下,闪烁着冰冷、幽暗的光泽。
脸上,没有一丝往日的温和,只有一片沉郁得化不开的铁青。
他身后,是两列如同从地府中走出的锐士。
黑甲覆身,只露一双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在头盔的阴影下闪着寒光。
他们手中的劲弩,己然上弦,乌黑的弩身平端,冰冷的箭簇在火光下凝聚成一点一点致命的寒星,无声地指向屋内。
杀气,如同有形的水银,瞬间灌满了整个空间,压得人喘不过气。
蒙毅一步沉重的战靴踏在碎裂的木板上,发出刺耳的呻吟。
“蒙大将军?发生什么事”
蒙毅的嘴唇,极其艰难地翕动了一下。
他开口,声音却像是从九幽寒冰之下捞出,带着一种将倾大厦般的沉重和死气:
“陛下…”
他猛地顿住,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仿佛吞咽着巨大的痛苦。
再出声时,那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砾摩擦:
“陛下…驾崩了。”
“轰——!”
秦天只觉得脑袋里仿佛炸开了一道惊雷,瞬间一片空白,手中的竹简“啪嗒”掉在地上。
旁边的华佗更是如遭雷击,身体猛地一晃,全靠死死抓住案几边缘才没有瘫倒,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色。
“就在…”
蒙毅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那压抑了许久的狂怒和刻骨的寒意终于喷薄而出!
他猛地抬臂,戟指华佗,目眦欲裂:
“就在今日!申时三刻!饮下他亲手所煎的药汤之后!”
“咔哒!”
随着他这一指,所有锐士手中冰冷的劲弩,瞬间齐齐抬高寸许!
数十点淬炼着死亡寒芒的箭簇,在火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如同毒蛇的獠牙,冰冷、精准地,锁定了面无人色的华佗!
空气,彻底凝固。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秦天是一万个不相信华佗熬的药能把嬴政药死!
而且明明这几日嬴政的病情己经好转,怎么可能一夜之间便归天了?
一定有问题!
“蒙毅!一定是有人给陛下下毒了!华佗的方子几个御医看过都说没问题,怎么可能……”
蒙毅只是摆摆手,“秦大人,我也不相信华佗先生会下毒,但此事兹大,华佗先生无论如何脱不了干系……甚至,就连秦大人你,也同样有嫌疑……”
秦天知道此时己经无力回天,蒙毅甚至带来了军弩,就是防着典韦这个人形凶兽暴起反抗……
“典韦,不要反抗……”
于是秦天一行人,甚至包括姜女,都被一同押往嬴政的寝宫。
一路上,大营的氛围紧张肃穆到了极点。士兵们步伐整齐划一,铠甲碰撞声和脚步声交织,犹如死亡的鼓点。每个人的表情都冷峻如铁,眼神中透露出对命令的绝对服从和对局势的高度警惕。
这时,他竟看到了被捆绑着的邢道荣,这货一边挣扎一边大喊着,“吾乃陛下禁卫统领上将邢道荣是也,尔等安敢如此……”
果然,这货的拉仇恨能力还在,还没叫嚷完就被押着他的士兵给了一电炮……
蒙毅靠近秦天,低声说道:“赵高将与你有关联的人都抓了……”
赵高终于要露出自己的獠牙了吗?
很快,他们来到了嬴政的寝宫,只见里面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死寂,一场风暴似乎正蓄势待发。
巨大的龙榻前,厚重的帷幔低垂,遮住了内里的一切,却遮不住弥漫整个空间的、冰冷而绝望的死亡气息。
赵高、李斯、冯劫等一众大臣正站在寝宫前帷幔投下的巨大阴影里,似乎是在哀悼。
赵高没有看刚刚被押进来的秦天一行人。
他背对着门口,身影佝偻着,肩膀微微颤抖。
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然后,他缓缓地转过身。
烛光跳跃着,照亮了他的脸。
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谄媚和算计的老脸,此刻竟真的挂着两行浑浊的泪痕,蜿蜒爬过松弛的皮肤,在下巴处汇聚,滴落。
眼泪是真的。
毕竟他是看着嬴政长大的,陪着嬴政走过了几十年的风风雨雨。
但那双眼睛深处,却翻涌着截然不同的东西——一种淬了毒的阴冷,一种终于撕开伪装的、赤裸裸的狠戾。
悲伤与阴狠,在他脸上交织、扭曲,形成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表情。
他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针,缓缓扫过被押解的秦天、披头散发的华佗、被捆成粽子还在试图哼哼的邢道荣,最后,死死钉在秦天脸上。
没有咆哮,没有怒骂。
他的声音异常嘶哑,甚至带着一丝哭腔的颤抖,却像冰冷的蛇一样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秦大人…蒙将军…”
他顿了顿,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那被帷幔遮蔽的龙榻,指尖也在微微发颤。
“陛下…龙驭宾天了…”
声音里的“悲痛”似乎浓得化不开。
但下一刻,那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如同夜枭啼哭,所有的“悲伤”瞬间被一种刻骨的怨毒取代:
“尔等…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