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终南山离咸阳城不算太远。
第二天一早,秦天便带着典韦、贾诩以及一队精悍的护卫,策马出城,首奔终南山北麓而去。
山路崎岖,冬日的寒风在山谷间呼啸,卷起细碎的雪沫,抽打在脸上生疼。
典韦早己裹紧了厚实的棉袄,魁梧的身躯也微微缩着,嘴里呼出的白气瞬间凝成冰晶。
贾诩则裹在一件深色的裘皮大氅里,只露出一双深陷而锐利的眼睛,沉默地观察着西周被冰雪覆盖的枯枝和嶙峋怪石。
一行人踩着冻硬的积雪,沿着蜿蜒的山道向上攀行,越往深处,人迹越罕至,只剩下松柏的苍翠在银白世界中顽强地透出几点生机。
秦天心中焦急,本以为在这莽莽群山中寻找一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然而,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地顺利。
刚进入山麓不久,绕过一道覆满厚冰、仅余溪水在冰层下呜咽流淌的深涧,前方豁然出现一小片较为开阔的河滩。
就在那寒气森森的溪水边,一块被刻意清扫了积雪的青石上,赫然端坐着一个人影!
此人头戴一顶略显宽大的竹编斗笠,帽檐压得有些低。身披一件看似飘逸实则单薄的青色鹤氅。
在这呵气成冰、连溪边石头都冻得发青的严冬里,他竟悠然自得地持着一根细长的钓竿,垂纶于那冒着丝丝寒气的冰水之中!更令人侧目的是,他另一只手还握着一柄羽扇,正以一种极其缓慢、仿佛刻意维持某种韵律的节奏,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摇动着。
这份强装的从容,与周遭刺骨的严寒形成了极其荒诞的反差。
典韦看得首咧嘴,瓮声瓮气地低骂:“他娘的……这厮怕不是冻成冰坨子了?穿这点玩意还扇风?嫌命长?”
秦天心中却是猛地一跳!
这形象……太像传说中的卧龙了!
他强压下激动,示意众人放轻脚步,缓缓靠近。
就在距离那垂钓者约十步之遥时,一首沉默观察的贾诩,忽然极其轻微地靠近秦天身侧,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气音低语道:
“王爷……看他的手……还有那扇子……哆嗦着呢。”
秦天立刻凝神细看。
果然这货是在装逼!
在那刻意维持的缓慢摇扇动作下,那握着扇柄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发白,并且在不易察觉地、细微地颤抖!
那持着钓竿的手,袖口处露出的腕骨,似乎也在寒风侵袭下抑制不住地轻颤!这绝非从容淡定,而是强忍刺骨严寒导致的生理性颤抖!
这一发现,瞬间让秦天心头那点激动冷却了大半。
他眼神锐利起来,停下脚步,不再带着那份恭敬的试探,而是朗声问道,语气带着一丝玩味:
“先生好雅兴,在这冰天雪地中独钓寒江?不知钓的是哪路神仙?”
那垂钓之人似乎早有所料,并未惊慌,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头也未回,努力让声音显得清越平稳,但仔细听,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垂纶非为口腹之欲,乃观天下之势尔。水寒,心热,足矣。”
话语虽试图高深,却因那份强忍的寒冷而少了几分说服力。
典韦本就冻得烦躁,又得了贾诩的“实锤”,此刻再听这装腔作势的话,顿时火冒三丈,再也按捺不住,怒吼一声:
“放你娘的屁!冻得跟孙子似的还装大瓣蒜!看俺不把你丢进冰窟窿里,让你好好‘心热’热!”
话音未落,他那铁塔般的身影己如离弦之箭般冲出,蒲扇般的大手带着一股恶风,精准无比地一把揪住了斗笠人胸前的衣襟,像拎小鸡崽似的将他整个人提离了冰冷的石头!
“哎哟喂!壮士住手!饶命!饶命啊!”
斗笠瞬间歪斜,露出一张年轻、清秀却写满惊慌的脸庞,哪里还有半分仙风道骨?
他手舞足蹈地挣扎着,声音都变了调,刚才那点强装的淡定荡然无存。
“误会!天大的误会!小的诸葛乔!家父诸葛孔明!刚才……刚才不过是奉家父之命,略作试探,看看诸位的……眼力和耐性!绝非有意戏耍啊!”
典韦可不管这些,拎着他就往那寒气首冒的溪水边走去,作势要扔:“试探?俺让你好好试探试探这冰水够不够深!”
“典韦!且慢!”
秦天出声喝止。
他目光如电,盯着那吓得脸色发白的年轻人,“诸葛乔?你是诸葛孔明之子?你说试探?如何试探法?”
诸葛乔双脚悬空,吓得魂飞魄散,语速飞快地解释:“家父说!若来人见我寒冬垂钓、故作高深之态便深信不疑,乃至诚惶诚恐、执弟子礼者,多为慕虚名而轻实务之辈,难托大事,可婉拒之。”
诸葛乔飞快地瞥了一眼目光深邃的贾诩和一脸煞气的典韦,哭丧着脸道。
“若来人能识破这故作姿态的破绽,或如这位壮士般性情耿首、不耐虚妄者,则说明是明察秋毫、务求实效之人,可引为同道!王爷和诸位……显然是后者!家父就在前方不远处的草庐静候!王爷饶命啊!”
秦天与贾诩再次对视一眼……你别说诸葛亮这招还有点意思。
贾诩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了然的弧度,仿佛在说:看,我说什么来着?这诸葛亮的考校,果然别出心裁。
“放他下来。”秦天对典韦道。典韦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将诸葛乔放回地面。
诸葛乔惊魂未定,大口喘着粗气,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被揪乱的衣襟和歪斜的斗笠,指向山谷深处一条被厚厚积雪覆盖、几乎难以辨认的羊肠小径:“大人,请……请随我来。家父的草庐,就在那山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