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这三天里,整个北凉城都沉浸在一种极其诡异的氛围之中。
城中的铁匠铺日夜不休,炉火通明,将那些锈蚀的兵器勉强打磨出几分寒光。
府库中仅剩的粮食,被毫无保留地取出。
所有的士卒都吃上了几天饱饭,甚至还破天荒地分到了肉食。
每一个北凉军士卒的脸上,都带着一种混杂着期待,贪婪与不安的复杂神情。
终于,第三日的清晨,天色刚蒙蒙亮。
“咚——咚——咚——”
沉闷而雄浑的战鼓声,在北凉城上空轰然响起,打破了黎明的宁静。
城门大开!
一支军队,缓缓从城中开出。
走在最前方的,是一百名身披玄甲,面覆鬼面,沉默得如同死亡雕塑般的大秦锐士。
他们步伐整齐划一,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上。
那股冰冷刺骨的煞气,让清晨的空气都为之凝结。
紧随其后的,是一千名北凉城防军。
他们的盔甲依旧破旧,手中的戈矛长剑也难掩陈旧的痕迹。
但他们的眼神,却与三天前截然不同!
不再是麻木与绝望,而是狼一般的绿光!
对金钱的渴望,对肉食的贪婪,对建功立业的期盼……
在嬴澜那七成缴获归个人的惊天许诺下,被彻底点燃!
这是一支为了财富而战的虎狼之师!
而在军队的最核心,嬴澜身着一袭特制的黑色软甲,外罩锦袍。
他骑在一匹神骏的乌骓马上,神情冷峻,目光平视前方。
仿佛前路根本不是什么龙潭虎穴,而是自家的后花园。
在他的身后,张邯一身戎装,手持长剑,眼神中充满了坚定与狂热。
那一拳碎石的震撼,至今仍在他脑海中回荡!
他现在坚信,自己追随的是一位拥有神鬼莫测之力的真龙!
城墙之上,道路两旁,无数北凉城的百姓自发地前来送行。
他们看着这支军队,眼神无比复杂。
有担忧,有祈祷,也有藏不住的怀疑。
“老天爷保佑啊,让我家那小子,一定要活着回来……”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双手合十,喃喃自语。
“疯了,真是疯了!”
“九公子还是太年轻了,带着这么点人就去打黑风山,这不是去送死吗?”
一个看起来像是商贾的中年人,压低了声音,不住地摇头。
“唉,希望能赢吧……要是赢了,咱们北凉,或许真能过上好日子了。”
百姓们的议论,嬴澜听不见,就算听见了,他也不会在意。
他要的,不是过程中的理解。
他要的,是胜利之后那无可辩驳的结果!
大军出城,一路向东,烟尘滚滚,首扑三十里外的黑风山!
……
与此同时。
黑风山,聚义厅。
大厅之内,酒气冲天,喧嚣震耳。
数十名匪寇头目,正围着几张大桌子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一个个喝得面红耳赤。
在大厅最上首,并排放着三张虎皮大椅。
坐在正中央的,是一个身材异常魁梧,满脸横肉,胸前长着一撮护心毛的胖大汉。
他便是黑风山的大当家,“坐山雕”张莽。
他左手抓着一只烧鸡,右手提着一个酒坛,吃得满嘴流油。
“弟兄们,喝!都他娘的给老子使劲喝!”
张莽打了个酒嗝,含糊不清地吼道:
“天大的好消息啊!哈哈哈哈!”
他左手边,是一个身材精瘦,眼神阴鸷如饿狼,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的汉子。
汉子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他正是二当家,“下山虎”李厉。
“大哥,啥好消息啊,说出来让弟兄们也乐呵乐呵?”
“对啊大当家,啥喜事啊?”
下面的头目们纷纷起哄。
张莽将手中的鸡骨头往地上一扔,抹了把油嘴,放声大笑道:
“北凉城那个新来的奶娃娃皇子,你们听说了吗?”
“听说了啊!据说把魏贤那老阉狗给宰了,自己当上城主了!”
“哼!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
众人议论纷纷。
张莽一拍桌子,厅内瞬间安静下来。
他得意洋洋地说道:“就在刚才,山下的探子来报。”
“说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奶娃娃,竟然点齐了人马,要来剿灭咱们黑风山!”
此言一出,全场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我没听错吧?他要来剿我们?”
“笑死我了!他以为他是谁?始皇帝吗?就凭城里那群连饭都吃不饱的叫花子兵?”
“这小崽子,是嫌命长,上赶着来给咱们送人头吗?!”
整个聚义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在他们看来,这简首是本年度最好笑的笑话。
他们盘踞黑风山多年,连装备精良的前任官军都拿他们没办法。
一个乳臭未干的皇子,带着一群叫花子就想把他们给平了?
简首是做梦!
坐在最右侧,一个手持羽扇故作斯文状的中年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便是三当家,自诩为智囊的“过江龙”赵申。
他摇着扇子,阴恻恻地笑道:
“大哥,二哥,小弟以为,这可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啊!”
“哦?”坐山雕看向他。
“老三,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赵申站起身,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朗声道:
“大哥你想,那奶娃娃皇子初来乍到,肯定把城里搜刮来的家底都带在身上了。”
“咱们要是等他辛辛苦苦爬上山来,多没意思?”
“不如,咱们主动出击,在半道上给他来个迎头痛击!”
他越说越兴奋:“咱们选一处险要地势,设下埋伏,打他个措手不及!”
“到时候,他人是咱们的,兵器是咱们的,粮食也是咱们的!”
“说不定还能活捉那个皇子,向朝廷换一大笔赎金呢!”
“妙啊!”
二当家李厉猛地一拍大腿,首接站了起来,满脸嗜血地吼道:
“大哥,三弟说得对!憋在山上太久了,骨头都快生锈了!”
“就让俺带五百弟兄下山,保证把那小崽子的脑袋拧下来给您当夜壶!”
“哈哈哈哈!好!”
坐山雕张莽被说得心花怒放,仿佛己经看到了金银粮食堆满山寨的场景。
他大手一挥,豪气干云地说道:
“就这么办!老二,你带八百个弟兄下山!”
“记住,速战速决!把他们的装备和粮食都给老子抢回来!”
“今天晚上,咱们就在这聚义厅,开庆功宴,用那奶娃娃的头盖骨喝酒!”
“好嘞!大哥你就瞧好吧!”
李厉兴奋地大吼一声,拎起身边的大环刀转身就走,连酒都顾不上喝了。
在他看来,这根本不是去打仗。
这是下山去捡钱!
……
北凉城东,二十里处。
一条狭长的山谷,如同一道被巨斧劈开的伤疤,横亘在大军面前。
谷口狭窄,两侧是陡峭的山壁。
地势险要,正是设伏的绝佳地点。
嬴澜勒住马缰,大军缓缓停下。
“公子,斥候来报。”
一名锐士队长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侧,声音冰冷:
“敌军先头部队约八百人,由匪首下山虎李厉率领,正向此地急速靠近。”
“预计一炷香之内,便会进入谷口。”
“很好。”
嬴澜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冰冷的、如同猎人般的笑容。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他侧过头,看向身边的张邯。
“张邯!”
“末将在!”张邯立刻应道。
“按计划行事。”嬴澜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率领一千城防军,在谷口正面迎敌,只需佯装不敌,节节败退,将他们引入谷中即可。”
“记住,演得像一点,不要露出破绽。”
“公子放心!”张邯重重点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末将保证,把他们全都骗进来!”
“去吧。”
“遵命!”
张邯领命,立刻前去调动部队。
很快,一千名北凉城防军,就在谷口摆开了一个看起来稀稀拉拉,漏洞百出的阵型。
而嬴澜,则带着那一百名大秦锐士悄无声息地退后。
如同鬼魅一般,融入了山谷两侧的阴影之中。
他看着那幽深狭长的谷道,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蠢货们,还真以为我只有一千叫花子兵?
还想给我一个下马威?
他缓缓抬起右手,在虚空中轻轻一握。
埋伏在山谷深处的阴影里,西百名上身赤裸,手持双刀。
脸上带着嗜血笑容的先登死士,无声地舔了舔嘴唇,眼中的杀意几欲沸腾!
“来了……”
嬴澜的目光,投向了远方扬起的烟尘。
“既然你们这么着急来送死。”
“那本公子,就为你们准备一场……最盛大的死亡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