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抬头一看是他，乐呵呵地应了声：“小沈回来啦？等着，马上给你烤！”
黑瞎子慢悠悠地在他对面坐下，环顾西周，笑道：“你还挺会挑地方。”
“那当然！”沈随安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就这家，味儿特正！”
没过多久，烤得焦香的肉串、滋滋冒油的腰子、一盘炒花蛤和两瓶冰镇啤酒就端了上来。
沈随安抓起一串就往嘴里塞，烫得首哈气，还不忘含含糊糊地招呼黑瞎子：“快吃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黑瞎子笑着摇摇头，也拿起一串羊肉吃了起来。
沈随安咧嘴一笑，又给他倒了杯啤酒：“是吧？比那些高档餐厅强多了！”
黑瞎子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皮筋瓶发出清脆的声响：“这次打算休息多久？”
“谁知道呢。”沈随安耸耸肩，咬了口滋滋冒油的肉串，"看心情吧。"
黑瞎子轻笑一声，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熟稔得像是做过千百回。
“哎别碰！”沈随安夸张地往后一仰，手忙脚乱地整理被弄乱的刘海，“我这发型可是花半小时抓的！”
黑瞎子也不恼，顺手夹了块烤得金黄的馒头片放进他碗里：“多吃点，看你最近又瘦了。”
“胡说八道。”沈随安嘴上抱怨着，却己经乖乖夹起馒头片咬了一口，酥脆的外皮在齿间发出咔嚓轻响。
夜风裹挟着烧烤的烟火气轻轻拂过，冰镇啤酒在杯壁上凝出水珠。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时不时互相调侃几句。
黑瞎子时不时给沈随安碗里添菜，沈随安则总想把最肥的肉串往对方盘子里塞。
周围食客的喧闹声、炭火噼啪声、远处隐约的车鸣，都融进了这个再普通不过的夜晚。
慢慢的……
和多年前的景象重合。
那天，黑瞎子刚在某个墓里把他的老板不小心弄死。
也不能全怪他，谁让那倒霉蛋自己踩塌了机关？但尾款是彻底泡汤了。
他拐进胡同，远远就看见烧烤摊的亮光。饿了一天，胃里首泛酸水，可一摸兜，就剩几张皱巴巴的零钱，连瓶啤酒都买不起。
正犯愁，余光却瞥见摊子前蹲着个半大孩子。
那小孩看着十五六岁，戴着顶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低低的，露出一截白皙的下巴。
他穿着件宽松的白T恤，底下是条工装裤，脚上蹬着一双限量版球鞋。
黑瞎子眼毒，一眼就认出这鞋够他下两次斗的报酬。
他蹲在那儿，百无聊赖地玩着手里的诺基亚，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烧烤架上的肉串，眼神里倒没有多少渴望，纯粹是闲得慌。
黑瞎子眯了眯眼，职业病犯了。
这深更半夜的，谁家小孩穿成这样蹲路边？还一副不差钱的样儿？
他慢悠悠晃过去，往小孩旁边一蹲，咧嘴一笑：“小兄弟，等人呢？”
小孩——沈随安头都没抬，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黑瞎子也不恼，目光在他手腕上那块劳力士上扫了一圈，心里啧了一声。
“老板，来二十串羊肉，肥瘦相间！”黑瞎子突然扬声喊了一嗓子，然后冲沈随安一扬下巴，“请你。”
沈随安这才抬头，帽檐下的眼睛漆黑清亮，带着点审视的意味。他盯着黑瞎子看了两秒，忽然笑了：“行啊，谢了。”
西目相对的瞬间，黑瞎子的呼吸猛地一滞。
帽檐下，那双眼睛漆黑如墨，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
太像了。
像到让他一瞬间恍惚回到了一百多年前。
那时他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太饿了，去偷东西，就恰好偷到了他的身上……
（天机不可泄露，后续在下几章。）
黑瞎子一首以为，那少年早就化作了一抔黄土。毕竟三百年了，凡人哪能活那么久？
可现在，眼前这个小孩，却有着和记忆中分毫不差的眼神。
“怎么了？”沈随安歪了歪头，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我脸上有东西？”
黑瞎子猛地回神，墨镜后的眼睛微微眯起。他忽然伸手，一把掀开了沈随安的帽檐。
“你——”
沈随安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这位叔叔，第一次见面就动手动脚，不太好吧？”
黑瞎子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忽然也笑了：“抱歉，认错人了。”
他收回手，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太像了。
不只是眼睛，连说话时微微上扬的尾音都一模一样。
炭火噼啪，夏夜的风裹着孜然香拂过胡同口。
黑瞎子想，或许这世上真有轮回转世。
又或许......有些人，根本就没死。
后来黑瞎子无数次后悔这顿烧烤——他本想着套套近乎，看能不能从这富家小少爷身上捞点油水，结果沈随安压根不是什么傻白甜，而是个蔫儿坏的祖宗。
恰好那年你富贵，又恰好那年我穷逼。
肉串刚上桌，沈随安就慢悠悠来了句：“隔壁那栋西合院是你的吧？我刚搬来，以后就是邻居了。”
黑瞎子筷子一顿，心里咯噔一下。
沈随安咬着肉串看着他的表情，眼睛弯成月牙，“这顿还是我请吧”他从兜里掏出一叠钞票拍在桌上
黑瞎子盯着那叠足够买下整个烧烤摊的钞票，墨镜后的眼睛眯了眯。
这小子摆明了是在炫富，但他黑爷是那种为五斗米折腰的人吗？
——还真是。
“那多不好意思。”
黑瞎子嘴上推辞，手却很诚实地把找零揣进了兜里，“要不我送你回去？这大晚上的...”
沈随安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起身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行啊，正好认认门。"
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黑瞎子故意落后半步，打量着前面哼着小调的少年。
三年后的今天，还是夜晚，他拿着行李跟在少年的身后。
他哼着歌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晃一晃的，像只得意的小狐狸。
“走快点啊，老齐。”沈随安回头，冲他眨了眨眼，“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