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的气氛,因为无邪的消失而变得异常诡异。
裘德考的营地里一片忙碌,却没有任何人再提及下水救援的事,仿佛无邪的生死与他们无关。
解雨辰和黑瞎子也都又被裘德考的雇佣兵“客气”地看管了起来,两人倒也不在意,一个靠着柱子哼起了小曲,一个则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的袖扣。
谢云暝依旧坐在那个最偏僻的角落,对这一切视若无睹,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解雨辰终于还是忍不住,走到了谢云暝身边,声音压得很低:“你就真不担心无邪?”
谢云暝依然闭着眼,仿佛没听到他的话。
黑瞎子也厚着脸皮凑过来,胳膊肘故意蹭过谢云暝的肩膀,嘴角噙着玩味的笑:“花儿爷,这还用问?咱们老谢要是真担心,能让无邪一个人下水?”
“离远点。”谢云暝终于有了反应,他微微侧身,避开了黑瞎子的触碰,语气带着一丝嫌弃。
“不过嘛——”黑瞎子不退反进,身体几乎要贴上去,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暧昧,“真要出事儿,有人肯定第一个跳下去。”
解雨辰突然冷笑:“你倒是了解。”
“那当然,”黑瞎子指尖轻佻地勾起谢云暝一缕发丝,在后者冰冷的注视中识趣松开,“毕竟老谢的‘特殊关照’……”
他故意扫过解雨辰腕上被绳子勒出的红痕,“从来只给最麻烦的人。”
谢云暝终于掀起眼皮,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闭嘴。”
解雨辰和黑瞎子瞬间同时噤了声。
【报告!云云,无邪己经找到张启灵和胖子了。】
01的声音适时地在他脑海中响起,【不过水下的能量在干扰信号,我只能间歇性地播报了。】
“嗯。”谢云暝在心中回应,重新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身旁那两道灼热而复杂的视线。
片刻之后——
【哇,云云他们触发防御机制了,“密洛陀”被激活了。】
谢云暝能想象到那副画面。
根据他之前对张家古楼的设定分析,密洛陀是污染能量固化后的生物,物理防御力极强,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确实是致命的威胁。
又不知过了多久。
【叮——】
【检测到核心人物三人生命体征同时进入极度危险状态】
谢云暝终于发出了一声轻啧,站起了身。
这一刻,帐篷内外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了。
解雨辰和黑瞎子的视线也瞬间锁定了他。
他没有理会任何人,只是掀开帐篷走到湖边,平静地看着那深不见底的湖水。
“真是……亏本的买卖。”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了一句。
他伸出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下。
但下一秒,整个羊角山,乃至方圆数十里的地面,都开始发生一种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震动。
解雨辰和黑瞎子脸色也一变,他们能感觉到,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庞大力量,正在从地底深处,被那个男人唤醒。
“地震!是地震!”裘德考的营地瞬间乱作一团。
而水下,正在与密洛陀苦苦缠斗、几近绝望的三人,也感受到了这股毁天灭地般的震动。
堵住他们唯一生路的巨石,在剧烈的震动中,“咔嚓”一声,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
接着一股强劲无比的上升水流,瞬间从缝隙中喷涌而出。
无邪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连同重伤的胖子和张启灵一起,向上猛地推去。
当他们三人如同炮弹般被冲出湖面的那一刻,无邪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着天空,发射了那枚信号弹。
随即,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岸上,所有人都被那如同海啸般逆流而上的湖水奇观,惊得目瞪口呆。
只有谢云暝在做完这一切后,平静地收回了手,好像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看着那颗在天空中炸开的信号弹,又看了一眼正从远处水天交接处,飞速驶来的几艘快艇。
【云云!好厉害!】
“能量消耗了多少?”谢云暝在心中问道,语气里透着一丝不爽。
【……唔,大概……总能量的百分之十?】
谢云暝的眉头,彻底皱了起来。
为了三个麻烦的家伙,浪费了他积攒了这么久的能量。
真想把他们再扔回去。
湖面上的巨浪还未完全平息,几艘快艇己经如离弦之箭般破浪而来。
为首的那艘船上,站着一个神情沉稳,气场强大的中年男人。
无二白到了。
岸上的气氛,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新势力的介入,变得愈发凝重。
裘德考的雇佣兵们立刻举起了枪,如临大敌。
然而,此刻却没有人在意这场即将发生的对峙。
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裘德考那浑浊而精明的双眼,还是刚刚抵达的无二白那深不见底的眸子,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了那个依旧站在湖边、神色淡漠的男人身上。
裘德考拄着拐杖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一生追寻所谓的“长生”,耗费了无数金钱与时间,见过的奇人异事不计其数。
但没有任何一样,能与刚才那一幕相提并论。
那不是科技,而是一种纯粹的,凌驾于物理法则之上的力量。
他看向谢云暝的眼神,从审视和利用,变成了发自灵魂的深深的忌惮。
无二白则眯起了眼。他调查过这个姓谢的年轻人,还告诫过无邪“不要轻易引到身边”。
后来无邪回杭州还给他说过谢云暝的事。
但此刻亲眼所见,他才知道,无邪的描述,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这个人……己经超出了“危险”的范畴,他是一个注定无法被定义,无法被掌控的变数。
相比之下,解雨辰和黑瞎子的反应则要平静得多。
毕竟,他们是亲眼见证过秦岭神树化为尘埃的人。
他们对于谢云暝任何逆天的手段,都有了极高的接受度。
黑瞎子摸了摸下巴,墨镜下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深的笑意。
他看着那道背影,低声对身边的解雨辰说:“花儿爷,看来咱们这位大佬的麻烦,又多了不少。”
解雨辰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无二白的人迅速而专业地将昏迷的无邪三人抬上快艇,进行急救。
随后将目光落在谢云暝身上,眼神幽深。
他知道,从今天起,无家、裘德考、甚至可能包括“它”,所有势力的目光,都将聚焦在这个男人身上了。
在经过谢云暝身边时,无二白停下了脚步。
他那双看似温和,实则锐利如鹰的眼睛,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认真审视着这个,被无邪反复提及的神秘男人。
他看不透眼前这个人,对方身上那种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疏离感,是他从未见过的。
“多谢先生出手相救。”无二白的声音很沉稳,听不出太多的情绪,“无家,欠你一个人情。”
谢云暝只是掀起眼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指尖着从湖中带上来某块碎石,没有说话。
这个人情,他并不在意。他现在最在意的是能量值什么时候能恢复。
无二白似乎也不期待他会有什么回应,只是微微颔首,便转身走向营地。
他先是迅速安排好了无邪三人的救治医院,然后便径首走到了裘德考面前,两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就张家古楼的合作问题,展开了新一轮的谈判。
谢云暝收回望向湖面的视线,指尖轻轻一弹,将那块沾着湖水的碎石抛向空中。
【云云,要提醒无邪吗?】01小声问。
“没必要。”他转身离开湖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