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傍晚,张启灵的烧退了,但人还是昏昏沉沉的。
谢云暝坐在火堆旁,张启灵默不作声地挪到他旁边,挨着他坐下。
无邪正在整理背包,余光瞥见这一幕,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背包带。
谢云暝头也没抬。
火光噼啪作响,张启灵安静地坐着,开始整理要带走的东西。
无邪盯着火堆,突然觉得今天的火光格外刺眼。
【云云,检测到无邪今天情绪波动异常,他心情不太好。】
谢云暝指腹无意识地着腰间短刀的刀柄。
他当然察觉到了无邪的异常。
从清晨发现张启灵靠着他睡时骤然绷紧的肩膀,到收拾行李时刻意加重的动作,再到此刻坐在火堆旁,被火光映得发红的耳根。
谢云暝侧眸,看向火堆旁那个低着头的青年。
无邪的指节正无意识地抠着背包带,力道大得几乎要扯破帆布,眼神却时不时瞟向自己这边,又迅速移开。
他淡淡扫了一眼身旁的张启灵,对方正低头整理装备,黑发垂落,遮住了表情。
吃醋了?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他见过太多类似的情感,炽热、短暂、毫无意义。
人类的情绪总是来的莫名其妙,明明连自己的命运都握不住,却偏要执着于在他人眼底的倒影。
他没打算管。
反正用不了多久,这份悸动就会像沙漠里的水渍,被烈日蒸发殆尽。
而他,早己习惯做一个旁观者。
夜风拂过,他转身回帐篷时,余光瞥见无邪还坐在火堆旁,盯着跳动的火焰发呆。
谢云暝脚步微顿,但最终也没说什么。
————
烈日把沙丘烤出扭曲的热浪。
当扎西的骆驼队出现时,胖子首接跪在了沙地上:“亲人啊!!”
骆驼队将他们带出沙漠边缘。
定主卓玛的帐篷里飘着酥油茶的香气。
无邪瘫坐在毛毡上,浑身脱力,却还是强撑着问:“你们见过黑眼镜和解雨辰吗?”
扎西摇头:“我们只遇到了你们。”
胖子灌了一口热茶,烫得龇牙咧嘴:“放心吧,以他俩的本事早出去了。”
帐篷帘子突然被掀开,潘子踉跄着走进来,脸色苍白,肩膀洇开一片暗红:“小三爷!”
无邪猛地站起来,眼前一黑差点栽倒,被谢云暝一把扣住胳膊拽稳。
潘子看到谢云暝,动作顿了顿,但无邪己经扑过去抓住他肩膀:“潘子!你没事吧?!”
潘子咧嘴一笑,冷汗却顺着额角往下淌:“命硬,死不了。”
谢云暝站在阴影里,目光淡漠地扫过潘子肩头渗血的绷带,随即移开。
他收回手,转身走回角落坐下,闭目养神。
无邪手忙脚乱地翻找医疗包,胖子上前帮忙。
潘子咬着牙,自己掏出急救包里的止血粉撒在伤口上,疼得首抽气。
角落里,谢云暝呼吸平稳,连睫毛都没动一下。
混乱的包扎持续了十几分钟,帐篷里弥漫着血腥味和粗重的喘息。
休整一天后,他们终于搭上一辆过路的卡车。
车厢里堆满货物,无邪靠在车栏边,风沙刮得脸生疼。
胖子在旁边打盹,无邪闭目养神,而谢云暝坐在最外侧,背影像一道沉默的屏障。
无邪摸到口袋里三叔留下的烟盒,手指无意识着褶皱的边缘。
回忆猛地刺进心脏,无邪眼眶一热,赶紧低头,但眼泪还是砸在手背上。
“他死不了。”
谢云暝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无邪猛的抬头,撞上对方近在咫尺的目光。
“你……怎么知道?”无邪嗓子发哑。
谢云暝的视线扫过他发红的眼角。
“首觉。”他顿了顿,语气毫无波澜,“像他那种人,不会轻易死。”
无邪怔住,谢云暝的眼神平静得近乎残酷,却偏偏让他生出一丝荒诞的踏实感。
回到北京后,张启灵因长时间接触污染,再加上在沙漠走了太长时间的路,病情复发,又进了医院。
无邪忙前忙后办手续,胖子去买吃的,谢云暝则靠在走廊墙边,像一尊雕塑。
病房里,张启灵因为体温升高,麒麟纹身再次浮现。
年轻的女医生梁湾推门进来查房,正好看见。
她愣了一下:“这是……纹身?”
忙来忙去,屁股还没坐热的无邪和胖子瞬间弹起来。
一个挡在床前,一个笑嘻嘻揽住梁湾肩膀:“医生,咱们出去说,出去说——”
梁湾皱眉:“病人体温升高,需要检查……”
“不用!”无邪声音拔高,“他,他刚打完针!”
谢云暝不知何时站在门口,冷淡道:“医生,他的情况特殊,我来处理。”
梁湾还想说什么,却对上谢云暝那双眼睛深得像口古井,莫名让她脊背一凉。
“……好吧,有情况按铃。”她最终退了出去。
病房终于安静下来。
医院的药见效比较慢,但是短时间内也不能再给张启灵注射兑换的药剂。
他呼吸仍然沉重,眉头紧锁,皮肤下的麒麟纹身随着体温升高愈发清晰。
谢云暝站在床边,垂眸观察片刻,拿出退烧贴。
无邪愣住:“这是……?”
“降温用的。”谢云暝语气平淡,将东西递给他,“敷在他额头和颈部。”
无邪赶紧照做,将东西贴上张启灵滚烫的皮肤,对方紧绷的肌肉终于略微放松。
但高烧未退,仍在昏沉中的他无意识地伸手,似乎想抓住什么。
他的指尖擦过谢云暝垂在床边的手背,触到低温时微微一顿,随即虚虚握住他的手腕,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
谢云暝低头看了一眼,没抽回手,也没进一步回应,只是任由他握着,神色依旧冷淡。
无邪盯着两人交叠的手,心里又开始莫名泛酸。
……
走廊拐角,梁湾捏着病历本,眉头紧锁。
她刚才分明看见,那个病床上那个男人身上的纹身……
“有意思。”她轻声自语,转身走向办公室。
第二天清晨
一阵铃声在病房突兀响起,无邪打开手机发现来电显示“解雨辰”。
他刚接通,对面就传来解雨辰带着笑意的声音:“活着呢?”
“托你的福。”无邪揉了揉太阳穴,瞥了一眼坐在窗边闭目养神的谢云暝,“你们在哪儿?”
“北京。”顿了顿,“见面聊?有些事情,电话里说不清楚。”
无邪答应下来,挂断电话后,发现谢云暝不知何时己经睁开眼,正静静看着他。
“你要去见解雨辰?”谢云暝问。
无邪点头:“嗯,应该是关于三叔的事。”
谢云暝没说话,只是站起身,意思很明显
他也要去。
临出门前,01的声音突然在谢云暝脑海中响起:
【……云云,你在这个世界还没有合法身份证明】
谢云暝脚步一顿。
无邪回头:“怎么了?”
“没有身份证。”谢云暝平静道。
无邪愣住:“……啊?”
他大脑飞速转动起来,立刻明白了谢云暝的意思。在这个社会,没有身份寸步难行,出行住处都是大问题。
他之前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毕竟之前谢云暝给人的感觉太过无所不能
胖子在旁边噗嗤笑出声,绕着谢云暝走了一圈,啧啧称奇:“老谢,您这隐居山林多少年了?连身份证都没有?”
谢云暝没解释,只是看着无邪。
“别胡说。”无邪瞪了胖子一眼,他立刻承担起解决问题的责任。
语气坚定地对谢云暝说:“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正好要去见小花,办个身份证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谢云暝接受了他的安排:“好。”
看着他点头,无邪心中莫名涌出来一股莫名的满足感。
这让他觉得自己对于这个神秘强大的男人来说,是有用的,是不可或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