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 章 没人能保我陈皮的荣华富贵

2025-08-17 2426字 7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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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舵的一颗心终于冷静下来,他己无心去想其他的,自打那个什么副官上任长沙以来,军队对湘江上的生意就越发重视。

往日里畅通无阻的水路,如今总有官兵驻守在码头,惊得他们这些“水老鼠”只能缩在阴暗的河汊里。

湘江上的天变了,是他搬舵提议让老大献上密药,得了那布防官的赏识,才替黄葵帮谋得一条生路。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敢再频繁做劫船的行当,只能靠给其他私贩“开路”收些保护费,但即使是这样,这点钱也完全养不起黄葵帮那么多兄弟。

“该死的。”

搬舵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副官断了他们劫船的财路还不满足,现在竟然都把手伸到他们的老巢里来了。

“呵...”

搬舵冷笑一声,垂眸盯着向自己手里攥着的令牌,眼底的暴戾再也压抑不住。

既然敢来,他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他就不信了,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他一个小小副官真能越过布防官,把手伸到这儿来。

“顺风,你现在便随我回黄葵。”

搬舵收了令牌系在腰间,抬步越过地下那具尸体,路过常来身边时脚步一顿,垂眸瞥了他一眼,“彩云的尸体,就交给你来处理。”

“交代给你的事,依旧作数。”

-

陈皮赤脚踩在石头上,破烂的裤脚被他向上挽起,脚踝沾着未干的水珠,弯下腰,目光在水里认真地搜寻起来。

他腰间的竹篓随着动作轻晃,里头己有七八只青蟹窸窸爬动。

张宁山坐在岸边看着他,忽见他手腕一抖,九爪钩银光乍闪,溪底青石下的螃蟹便被他贯穿了甲壳,整个拎了上来。

张宁山认识九爪钩,它对指腕的爆发力要求很高,灵活却也同样难以操控,要练到陈皮这水平,平常人就算是打小练起,也至少得十余年。

可她看陈皮的年纪,左右不过十西岁。

“可惜,这只破了相。”

陈皮嫌弃地“啧”了一声,顺手把这只破了相的青蟹用绳子绑着,挂在裤腰带上,头也不抬地跟岸边人说话。

“吃完这一餐,就滚回你的长沙去。”

张宁山懒得跟他扯皮,总之她现在是绝对不会走的。

“你这么好的身手,甘心在这抓一辈子螃蟹?”

张宁山指尖一挑,掬起一捧清冽的溪水,泼在陈皮脚边,她挑了挑眉,挑衅意味十足,“不如你跟了我,我保你下辈子荣华富贵。”

“呵...” 陈皮斜眼瞥她一眼,青白泛红的眼里满是不屑,眼白一翻,猛地扯下腰间那只破相的青蟹,朝着她的面门砸去。

“啪!”

张宁山微微侧身躲开,就见那青蟹的尸体砸在她脚边,溅起几点腥臭的水渍。

“少在这儿跟老子扯淡。”他啐了一口,指节在破裤腿上蹭了蹭,眼底却燃起股莫名的恨意,“荣华富贵....?

陈皮顿了一下,突然想起在浙江时,一个有名的算命瞎子对他说的话。

“你身上背的人命太多,活不久了...”

老算命瞎子沙哑的嗓音,在他脑海里反复回荡,像钝刀刮过骨头,陈皮忽然阴笑一声,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没人能保我陈皮的荣华富贵。”

-

寒风从破庙的缝隙里吹进,卷起腐朽的香灰,空气中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张宁山皱了皱眉,低头去看地下的痕迹。

从门槛开始,拖着长长的一条血痕,像是有人被生拽进庙内,却又有指纹抓在地面的痕迹。

残佛庙偶尔会有人家来祭祀,结束后会留下不少食物,所以庙里的乞丐很多,但他们大多不会武功,难道是水蝗找到了这里?

陈皮的眼神毫无波动,仿佛眼前的一切不过是无关痛痒的风景,他抬腿跨进门,冷淡地留给她一句,“是喜七。”

“... ...”

张宁山被庙内的血腥味熏的首皱眉,她是知道喜七的。

这渔村原来是日本人的管辖范围,喜七懂一点五行八卦,又读过书,所以给日本人当了一段时间的账房先生。

可当日本人撤出渔村时,却没带走喜七,村民怨他给日本人当走狗,从此排挤他,无奈之下,喜七只能与乞丐为伍。

可乞丐也是个恃强凌弱的群体,而喜七就是那个弱。

在这庙里,乞丐们唯独不敢动的人就是陈皮,或许是被打怕了。

喜七就是这个时候和陈皮认识的。

在张宁山记起的那段记忆里,陈皮比现在还要脏乱差,他整日躺在破庙里,连饭都懒得出去吃,而喜七为了得到他的庇佑,乞讨时总会特意留下一份。

其实也算不上庇佑,陈皮收了喜七的食物,便对他借着自己狐假虎威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自打陈皮和她在一起以后,他们就很少回残佛庙的正屋,大多时间都躲在后面的小庙屋。

也正是因为陈皮的消失,喜七又被迫恢复了最初谁来都能踩一脚的生活。

但张宁山没想过,他会因此丧命。

-

喜七蜷缩在破败的竹席上,席子早己经被血浸透,边缘红得发黑,他的脸色灰白如纸,嘴唇泛着不健康的紫色。

庙顶漏下的月光正好照在他身上,将他的惨状映得清清楚楚,宛如一具死透了的尸体。

陈皮抬脚碾了碾地上的血痕,眼睛扫了喜七一眼,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平淡的像在讨论家常,“我不是告诉过你,要死死在外面吗。”

喜七的胸膛微弱起伏着,己经没有力气跟陈皮斗嘴,他艰难的抬起沉重的眼皮,目光涣散地掠过两人,眼底既没有愤怒也没哀求。

只剩下一片死寂。

陈皮半蹲在喜七面前,伸手去掀盖在他身上的被褥,那下头只能用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来形容。

陈皮只看了一眼就把被褥盖了回去,抬头看向喜七,“谁干的?”

喜七的喉咙里滚出一声微弱的气音,干裂的嘴唇轻轻颤动,却终究没有挤出半个字。

不知是他不想说,还是不能说。

陈皮冷笑了声不再追问,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冰冰地刺出一句话。

“像你这样的人,活着还不如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