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笼内那股禽类臊腥的味道首冲,张宁山屏住呼吸缓了几秒,又凑上前去,在碗底闻到股奇怪的血腥气,混着谷糠的腐味。
“咯咯咯咯!”
就在此时,原先那吃饱喝足的公鸡,翎羽炸花,梗着脖子朝着她的方向冲来,血红的鸡冠剧烈抖动,显然是发了病。
“...!”
张宁山及时收手躲开,却在这瞬间闻到了公鸡身上的气味,与那碗底残留的相同,还多了股奇怪的味道,浓郁的让人恶心。
那公鸡彻底疯癫了,不停地用翅膀拍打铁笼,红喙疯狂地啄食着空气,也因此让它身上的味道尽数传了出来。
“呕...”
鼻腔猛地被那股怪味灌满,张宁山猝然偏头干呕了一声,抬手用袖口狠狠抹了把鼻子,又用左手捂住口鼻。
“走!”
屋外传来细小匆匆的脚步声,来不及思考,她快速起身抓起齐铁嘴的领子,踩着墙边歪倒的破竹篓借力,迈向半空中。
“..欸?”
齐铁嘴被她拽得一个趔趄,还没来得及惊叫,就被带着腾空而起,落在了屋檐的瓦片上。
瓦片又滑又脆,他还没来得及站稳,就又被张宁山箍住肩膀,带着他纵身一跃,从高楼屋檐上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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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宁山的底盘很稳,落地时双膝微屈,向前踉跄地迈了几下便稳住脚步。
可苦了齐铁嘴,从这么高的地方一跃而下,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
“哎呦!”
尾椎骨砸在地上,疼得齐铁嘴整张脸皱在一起,他龇牙咧嘴地刚要控诉,就被一只手捂住了嘴巴。
下一秒听见隔墙有脚步声逼近,便瞬间哑了声。
张宁山朝他比了个“嘘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发出声音,耐心听听隔墙的动静。
“我刚刚明明听见这里有动静!”
墙那边的人似乎还不少,传来一阵杂乱地翻动声,混杂着几声粗气,在确认了没有外人后,他们把动静归于了还在癫狂状态中的公鸡身上。
就听见一糙汉子低声骂道,“他娘的,这才过了几日,这牲畜又开始发病了!”
另一道声音比较年轻,相对也有些阴柔,“哼,还是快回去告诉大当家的吧。”
“这批货出的差乱也太多了,那血将军可比前头那个,少活了足足两天!”
“不能让它就这么死了。”
那糙汉子冷笑几声,粗粝地大手握住公鸡的脖子,紧接着用一把匕首暴力撬开它的喙。
公鸡挣扎地厉害,鸡爪在笼底刮出刺耳的声音,翅膀扑棱着掀起一阵腥风,却始终挣脱不开那只铁手。
“老实点!”
糙汉从袖口摸出个皱巴巴的油纸,把那里头的白色粉末尽数倒进公鸡喉里,做完了这件事,他便像甩尸体般的,把公鸡甩了出去。
“咯....”
不过片刻,那鸡便像被抽了魂似的,颈子一缩,艳丽的羽毛陡然失了光泽,阴恻恻地蜷进笼角,黑豆般的眼珠蒙了层灰翳,活像团僵死的影子。
那阴柔的男子厌恶地瞧着这一幕,用手掩鼻,见那公鸡没了动静,转身便往外走,还不忘吩咐道,“你就在这儿守着,万不可再离开一步。”
“要是再出事,小心你的脑袋!”
糙汉子有些不满他的指责,粗着嗓子反驳道:“你怎么不来守,大当家当初可是把这事儿交给我们两个的。”
“讨好的事儿都给你占了,我却只能做养鸡守笼的苦活儿!”
阴柔男也不生气,立刻停下脚步看着他笑道:“行啊,那今儿个让你干一回轻松的活。”
他顿了几秒,又慢悠悠地道,“离回黄葵的日子还有两天,你只能去镇上找二当家汇报了。”
提起这个二当家,糙汉立刻蔫了,收了脸上那副不服气的表情,弯腰讨好地笑道:“还是你去吧,等什么时候要回黄葵了,我再跟你一起回去找大当家汇报。”
“哼!瞧你这怂样。”阴柔男尖着嗓子冷笑一声,又搬出那二当家来吓唬他,“若真碰上二当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只留下这么一句话,墙内便再没了动静,只剩墙下的两人静默不语,彼此眼中皆是沉重的警惕。
张宁山给他递了个眼色,询问他是否要再跟上那阴柔男瞧瞧。
齐铁嘴微微蹙眉,重重地摇头,他心中己然有了判断,但此时不便多说,只能用手比划着示意张宁山跟自己先离开。
-
离了斗鸡场,张宁山与他一前一后走着,两人的心绪皆沉重。
张宁山是在想刚刚那股味道,除了腥臭以外,她在那饲料里闻到一股独特的气味,似乎有些奶香,但味道极淡。
齐铁嘴则是在头脑风暴,他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想,却又不敢深想。
水蝗就是湘江上的土匪,自然跟土匪一样有派别之分,刚刚那两个人提到的黄葵,就是湘江流域这一带最大的水蝗势力。
跟其他水蝗不同,黄葵帮不仅在湘江上杀人越货,他们还做贩卖人口的生意。
明面上是说家里养不起孩子,收了几两银子便把人卖给了他们,暗地里却有许多良家子被贩卖,但碍于没有证据,始终是拿他们没办法。
同样是做生意,黄葵帮要是想在长沙城立足,也得走九门的路子,齐铁嘴只知道他们拿了九门的通行证,却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走了哪儿家的路子。
他只知道,若真是黄葵帮和左谦之联合在了一起,那左谦之的势力,可就不只是明面上那样简单了,恐怕就连他们九门内部,也早己经被他渗入了。
这样想着,齐铁嘴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感叹道,若不是他欠张启山一个人情,凭他自己是万万不敢插手这件事的。
回过神来,齐铁嘴看着身前这个张启山的妹妹,心里不免有些怨念,既然她就在这儿,干脆全部托她来查好了,干嘛非得让他来送死。
再说了,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算子,若真跟黄葵帮打起来了,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