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忘了啊？”齐铁嘴闻言睁圆了眼睛，眼珠子上下扫量着张宁山，活像是在打量什么稀奇物件，“你和你哥，可真是两个极端啊。”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竖起两根手指来比划，不知是调侃还是感慨，“一个活像阎王爷，连别人喘几口气都要记在生死簿上。”
“一个心大的能跑马，前脚说的话，后脚就能忘干净。”
张宁山平白被他嘲笑了一顿，心里当然不爽，但自己的确失忆了，对什么事情都不清楚，只能想办法从他嘴里套话，“你还要不要我帮你查了，不查我可走了。”
她作势要走，屁股都离了凳。
“诶诶诶，我开玩笑呢！”齐铁嘴见她要走，慌得连汗巾都甩飞了半边，连忙伸手阻止，“你别走啊，我说还不行吗！”
张宁山瞥了他一眼，又顺势坐了回去，单手撑着下颌，指尖在桌面上轻敲两下，还没坐热乎呢，就又听见他蛐蛐。
“现在像了。”
齐铁嘴扶住滑到鼻尖的眼镜，又看了她一眼，小声地嘀咕道，“这威胁人的架势，倒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张宁山抬眸看向他，皮笑肉不笑地，“要不要我给你拿个喇叭啊？”
“不用不用！”
齐铁嘴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又谨慎地朝周围看了好几眼，心里还是不放心，干脆站起来，半个身子都要趴在桌上。
“长沙城里有人用密药在养怪物，那怪物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他用手掌挡着嘴，压低了声音，凑在她耳边小声地道：“城里那毒害人的药，源头就在这渔村。”
说完这句话，齐铁嘴又立刻把身子缩了回去，一本正经地看着张宁山，“我来的时候你哥可说了，你们会协助我的，要不然我才不来呢。”
说着，他又眯起眼睛，用一副质问的表情看着张宁山，“你不会要反悔吧？”
张宁山瞧他这副胆小如鼠的样子，不由得对他的话产生了几分怀疑，看他这弱小的身子骨，也不像有身手的。
怎么会派他来呢？
“我告诉你啊，你反悔也没用。”齐铁嘴从桌上拿了个干净的茶盏，给自己倒上半杯，咕嘟灌下一大口，“你那亲卫走了，只能劳烦张大小姐你，陪我亲自走一趟了。
张宁山瞧着他，又把桌上一碟糕点推过去，眼睛闪了闪，“他走的仓促，很多事情没来得及告诉我。”
齐铁嘴塞了两块糕点进嘴里，闻言奇怪地打量她一眼，心里有些纳闷，这张小丁走之前，不可能什么都没跟她说啊。
虽说张宁山身手不凡，可若是什么都不说，就留她一个女孩子家在这里，也不像是他们张家的的行事风格。
齐铁嘴眉头一皱，狐疑地又打量她几眼。
阳光斜斜地打在她脸上，那皮肤白得几乎透光，鼻梁上一点朱砂痣更是红得刺眼。
齐铁嘴的目光下移，突然定在她随意搭在桌沿的右手上，那食指与中指明显比常人要多出一节。
分明就是她本人没错啊。
奇怪，可真是奇怪。
“你到底说不说？”张宁山见他迟迟不开口，指尖屈起在桌面上敲了敲，有些不耐烦了。
“我说我说！”
齐铁嘴噤了声，只见他用指尖蘸了茶水，在桌上歪歪扭扭地写了两个字，又迅速抹去。
“跟他们有关。”
张宁山看清了那两个字，她下意识扭头看了陈皮一眼。
前些日子，她也从陈皮嘴里听到了这两个字。
水蝗。
也就是这湘江上的强盗。
“我考虑考虑。”
张宁山有几分松动，心里还在衡量着，她既然要去长沙投奔这个名义上的哥哥，那他吩咐的事，就不能敷衍了事。
但她现如今这副情况，对方又是湘江上凶悍的水匪，她不敢轻易允诺。
齐铁嘴也是看出了她的犹豫，眼珠子转了转，又往上头添了一把火，“你哥身为长沙布防官..的副官，事关长沙百姓的安全，他有责任，你也不能不管。”
张宁山扫他一眼，心里有了几分思量，“我跟你去。”
“那就这样说定了。”齐铁嘴见她同意，立刻敲定时间，生怕她反悔，“明日午时三刻，我在北市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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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齐铁嘴比张宁山先到一步，他的注意力被一阵阵助威喝彩声吸引，循声而去。
只见笼中两只红冠斗鸡，颈羽上己见血点子飞溅，围观者喝彩如潮，齐铁嘴却从中发现丝不对劲，他揣摩了会儿，偏头跟旁边的看客搭话道。
“这位大哥，我瞧您这模样，应该是这赌鸡的行家吧？
那武夫扫他一眼，从鼻腔中发出声不屑的冷哼，并没有回话，专心地盯着笼中两只扑翅腾爪的公鸡。
“上啊，杀秦淮！”
“杀啊杀啊，血将军！”
见武夫不理他，齐铁嘴也不尴尬，自个儿伸出手，招呼着揽注的小厮过来。
“爷儿，您赌谁呀？”
那揽注的态度很好，端着铜盘来到齐铁嘴身边，低眉颔首地笑道。
齐铁嘴从兜里摸出几枚铜钱，放在揽注的铜盘上，笑嘻嘻地指着其中一只眼球发红的公鸡道，“我赌它。”
揽注的收了钱，脸上挂不住地笑，嘴上更是捧着他，“哎呦，爷您真有眼光，杀秦淮己经连赢二十场了！”
齐铁嘴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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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宁山来北市的时候，身后还跟着陈皮，他倒是没心情参与他们的事，但他总得保证她的安全，于是也跟着出门。
可一瞧见赌鸡的摊子，陈皮就忘了自己要做什么，照常拿了半串铜钱，砸给了赔率最高的那只公鸡。
齐铁嘴在一旁看得首摇头，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身后的张宁山叫住。
“你喊我来，就是为了看你赌鸡？”
张宁山早就看见了挤在人群中的齐铁嘴，她原以为他会带着自己去查水蝗，没想到也是来这儿赌钱。
“哎呦，你别急嘛！”
齐铁嘴看她皱眉的样子，就知道她是误会自己了，也不看斗鸡了，挤出人群来到她身边，小声地提醒道，“你细细看这两只公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