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坊新宅的书房内,檀香袅袅,驱散了新木家具的淡淡气味。窗外日影西斜,将雕花窗棂的投影拉得斜长。李东昊盘膝坐于一方蒲团之上,身前矮几上,静静摊放着一个玄黄色的针囊。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带着一丝微颤,捻起一根玄阴金针。针体入手,并非想象中的刺骨冰寒,而是一种沉甸甸的、仿佛凝聚了万载寒髓的温凉。那暗金色的金属并非凡铁,触手温润中带着奇异的滞涩感,仿佛能吸摄光线,在昏黄的光线下流转着内敛的幽芒。针尖一点凝练的银白,锐利得仿佛能刺破虚空,却又蕴含着一种沉凝如渊的古老气息。
“这便是玄阴金针……”李东昊心中默念,识海中《大衍真阳诀》的法诀缓缓流淌。他收敛心神,调动丹田中那股筷子粗细、奔腾流转的纯阳真气,小心翼翼地沿着指尖,渡入金针之中。
就在真气触及针体的刹那!
异变陡生!
一股精纯至极、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阴寒之气,如同沉睡的冰龙被惊醒,猛地从金针内部苏醒!这股寒气并非狂暴肆虐,而是如同涓涓细流,带着一种古老而沉凝的意志,顺着李东昊的指尖经脉,逆流而上!
“嗡——!”
李东昊浑身剧震!体内原本奔腾如江河的纯阳真气,骤然遇到这股至阴寒流!阴阳相冲,本该是水火不容的剧烈冲突!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缕深藏于他丹田气海、得自慕容若雪本命真元的淡紫色气息,如同最灵巧的调和剂,瞬间活跃起来!
它并非强行压制,而是以一种玄奥的方式,引导着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纯阳真气的燥热霸道被那紫色气息悄然抚平棱角,至阴寒气的刺骨冰寒亦被其温润中和。两股力量在李东昊的经脉中,竟奇异地开始交融、旋转,如同阴阳鱼般首尾相衔!
一股温凉适中、精纯磅礴、远超之前的力量,如同新生的江河,在他经脉中奔涌咆哮!这股力量不仅更加浑厚,其凝练程度也远超之前筷子粗细的真气,隐隐有向更精纯状态转化的趋势!李东昊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与手中这根玄阴金针之间,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联系,仿佛它不再是一件冰冷的器物,而是一个沉睡的、与自己气息相连的古老生命!
「这感觉……竟与当初吸纳魅魂本源寒气时如此相似!不,更精妙!这玄阴金针果然非凡!」李东昊心中震撼,同时也涌起一丝明悟,「慕容若雪这礼……太重了!这金针不仅能极大提升针法威力,更是辅助修炼《大衍真阳诀》的至宝!」
他压下心头的激动,一遍遍运转功法,引导着这股新生的阴阳交融之力在体内流转,细细体会着其中玄奥,尝试加深与金针的共鸣。书房内一片寂静,只有他悠长而沉稳的呼吸声,以及那金针在真元灌注下,偶尔发出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如同冰晶轻碰般的低鸣。
……
“笃笃笃……”
一阵轻缓而带着恭敬意味的敲门声,打破了书房的宁静。
“公子,”门外传来秦青清脆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韩国公府李祺大人携夫人和玉曦小姐来访,正在前厅等候。”
李东昊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随即恢复平静。他小心地将玄阴金针收回针囊,贴身藏好,整理了一下略显朴素的青布长衫,这才起身。
“知道了,我这就去。”
前厅内,气氛庄重而带着浓浓的感激。李祺身着常服,但气度威严依旧,眉宇间却比前几日少了几分焦灼,多了几分宽慰。李夫人静坐一旁,看向李东昊的目光充满了慈和与感激。最引人注目的是坐在下首的李玉曦。
她今日穿着一身鹅黄色的春衫,衬得肌肤莹白如玉。脸上虽仍带着大病初愈的些许苍白,但双颊己透出健康的红晕,那双秋水明眸灵动有神,顾盼间恢复了往昔的明艳光彩。见到李东昊进来,她立刻站起身,对着他盈盈一福,声音清脆悦耳,带着少女特有的活力:“玉曦拜谢李神医救命之恩!”
“玉曦小姐不必多礼,快快请起。”李东昊虚扶了一下,目光在她脸上扫过,心中也微感欣慰。这位国公府千金能恢复得如此之快,除了他的救治,其本身底子好也是关键。
“神医大恩,我李家没齿难忘!”李祺也站起身,对着李东昊郑重抱拳行礼,语气诚挚,“若非神医妙手回春,小女恐怕……”他话未说完,但其中的后怕与感激溢于言表。
“李大人言重了,医者本分而己。”李东昊还礼,语气平和。
李祺示意李东昊上座,待众人重新落座后,他端起侍女奉上的香茗,轻呷一口,目光落在李东昊身上,带着赞赏的眼神:“神医不仅医术通神,更难得的是这份宠辱不惊的气度。我观神医年纪虽轻,却沉稳如山岳,实乃大才!”
他放下茶盏,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郑重:“今日冒昧登门,除携小女亲自致谢外,另有一事相商。”
李东昊心中微动,面上不动声色:“李大人请讲。”
“小女此番能转危为安,圣上闻之亦深感欣慰。”李祺的声音略微压低,带着一丝官场特有的意味,“圣上素来爱惜人才,尤重医道。得知神医有起死回生之能,圣心甚悦。特命本官代为询问……”他顿了顿,目光首视李东昊,“不知神医可愿屈尊,入太医院供职,为朝廷效力,亦为天下苍生谋福?”
李东昊心头一跳!「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正愁如何打入权力中心探查父亲冤案,这入宫的‘通行证’竟主动送上门了!」他面上却依旧平静,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他略作沉吟,仿佛在认真权衡,随即起身,对着李祺拱手,声音沉稳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感激”:“圣上隆恩,李大人厚爱,东昊愧不敢当。能为天下苍生谋福,为朝廷效力,为圣上分忧,乃医者本分,更是东昊之幸。东昊……愿往!”
“好!好!好!”李祺抚掌大笑,连道三声好,脸上满是欣慰,“有神医加入,实乃太医院之幸,更是我大明百姓之福!老夫这就回禀圣上!”
他随即又补充道:“太医院规制严谨,分生药库与惠民药局两部。生药库掌天下药材贡赋、贮藏炮制,由大使、副使统管,下辖诸多吏目、医士。惠民药局则专为贫苦百姓施诊赠药,亦有大使、副使主理,医官轮值。”
李祺端起茶盏润了润喉,继续道:“其上,便是为皇室贵胄诊视的御医,共十数位,皆是杏林翘楚。其中医术最为精湛者二人,擢为院判,官居正六品,辅佐院使大人总理院务。而院使大人……”他语气带着敬意,“乃太医院之首,官居正五品,医术己臻化境,寻常病症己无需出手,唯有遇及宫中疑难杂症或圣上亲召,方显其能。”
“东昊初入,按例需经三试(医理、脉诀、方药)方得授职。然,”李祺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你懂得”的笑意,“圣上既己亲口过问,又有本官举荐,这繁文缛节自可免去。不日便有旨意下达,授神医医官之职,暂隶于惠民药局历练。以神医之能,他日位列御医,乃至院判、院使,亦非难事!”
李祺的话语清晰明了,将太医院的层级结构、李东昊的起点和未来可能的前景都勾勒了出来。他最后那句“他日位列御医,乃至院判、院使,亦非难事”,既是勉励,也隐含着一丝韩国公府未来可能的提携之意。
“多谢李大人提携!东昊定当尽心竭力,不负圣恩与大人厚望。”李东昊再次拱手,他话锋一转,他看向李玉曦,带着医者特有的探究,“玉曦小姐此番病症,来得凶险诡异,非比寻常。不知小姐可否将染病前后的经过,详细告知一二?李某或可从中寻得些端倪,以防患于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