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胡馨茹苏醒

2025-08-19 3847字 5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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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宫石门内,景象比离宫更显森然。八名身着素白麻衣的童子,分列于石室八方,如同事先设定的精密仪器,纹丝不动。他们稚嫩的手掌中,各自托举着一块鹅卵大小、通体碧绿、水头的上品翡翠。翡翠在石室顶部萤石幽冷的蓝光下,折射出诡异的绿芒,映照着童子们空洞无神的眼眸和苍白如纸的小脸,构成一幅令人心悸的画面。

石室中央,胡馨茹盘膝端坐于一个以暗红色朱砂绘制的繁复法阵核心。她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在毫无血色的脸颊上投下两道不安的阴影,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下一刻便会彻底熄灭。在她身侧不远处,林婉娘静立如松,手中紧握着一套银光流转、寒意逼人的特制长针。她脸色比胡馨茹好不了多少,是一种透支过度的灰败,唯有一双眼睛,在看向法阵和童子时,偶尔会掠过一丝痛苦,随即又被深潭般的麻木吞没。

胡惟庸负手立于厚重的坎门阴影下,身形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他鹰隼般的目光紧紧锁住法阵中央的女儿,脸上惯有的深沉算计被一种罕见的、几乎不加掩饰的焦灼取代。每一次胡馨茹的呼吸微弱下去,他垂在身侧的手指便不自觉地蜷缩一下。五年布局,无数心血,最终能否成功,全系于此刻。他心中反复推演着李志远书房中那张泛黄阵图上的每一个符文,每一个步骤。

「八绝生脉阵…成败在此一举!若此阵无效,茹丫头只怕……」 他不敢深想那个结局,「只是费了如此大功夫,不知能为茹丫头续命多久,恐怕还是得从李东昊那下手!」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思绪,目光转向侍立一旁的林婉娘,声音低沉而冰冷,不容置疑:“开始!”

“是。” 林婉娘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如同冰冷的机器启动指令。

她深吸一口气,那口浊气仿佛吸尽了石室中本就稀薄的生机。随即,她双手掐诀,指尖舞动,速度快得化作道道残影。随着她法诀的指引,八名童子如同提线木偶般,身体猛地一颤!他们掌心托举的翡翠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碧绿光芒!那光芒并非温暖祥和,反而带着一股强行抽取生命本源的霸道!

八道翠绿的光束,如同八条贪婪的毒蛇,自翡翠中激射而出,瞬间汇入法阵核心!暗红色的朱砂阵纹仿佛活了过来,贪婪地吞噬着绿芒,发出低沉的嗡鸣。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以翠绿和暗红交织而成的光罩,如同倒扣的巨碗,将胡馨茹和林婉娘笼罩其中!光罩表面,翠绿色的能量流如同活物般蜿蜒流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波动。

林婉娘身处光罩中心,她口中念念有词,古老晦涩的咒文在石室内低声回荡。她手持银针,身影如鬼魅般绕着胡馨茹急速游走。每一次停顿,手中的银针便化作一道银色闪电,精准无比地刺入胡馨茹周身一处大穴!百会、膻中、气海、命门……针尖没入的瞬间,包裹着胡馨茹的光罩能量便如同找到了宣泄口,沿着银针疯狂地涌入她的体内!

“唔……” 昏迷中的胡馨茹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那庞大的、带着生命掠夺性质的能量粗暴地冲击着她脆弱不堪的经脉和脏腑。

林婉娘面色凝重,额角渗出的冷汗瞬间被光罩内的高温蒸干。她强忍着经脉被能量冲刷的剧痛,以及体内因过度透支而产生的空虚感,双手法诀变幻得更加急促!她必须以自身为桥梁,小心翼翼地引导、梳理这股狂暴的力量,将其转化为滋养胡馨茹枯竭生机的源泉。这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稍有不慎,不仅胡馨茹会立刻爆体而亡,她自身也会被反噬之力撕碎。

时间在压抑与痛苦中缓慢流逝。石室内只剩下能量流动的嗡鸣、胡馨茹痛苦的喘息和林婉娘沉重的呼吸。

八名童子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去。他们的脸颊迅速凹陷,红润的嘴唇变得灰白干裂,托举翡翠的手臂如同枯枝般颤抖。那碧绿的翡翠光芒依旧刺眼,却是在疯狂榨取着他们最后一点生命精华。他们原本清澈的眸子彻底失去了光彩,只剩下空洞的死灰。

终于,当最后一丝翠绿光芒被法阵抽干,八块价值连城的翡翠“咔嚓”一声,同时碎裂,化作齑粉簌簌落下!而那八名童子,如同被抽空了所有血肉的皮囊,皮肤紧贴在骨架上,眼眶深陷,保持着托举的姿势,瞬间失去了所有声息,如同八尊风干了千年的可怖木乃伊,僵硬地矗立在法阵边缘。

“噗!” 林婉娘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大口暗红色的鲜血,身体摇摇欲坠。但她硬生生挺住了,脚下踉跄一步,迅速从怀中掏出一颗猩红色的丹丸塞入口中。丹药入腹,她灰败的脸上强行逼出一丝不正常的红晕,眼神中闪过一丝近乎野兽般的狠辣,支撑着她继续引导法阵最后的余波。

随着童子的牺牲,笼罩胡馨茹的巨大光罩失去了源头,开始剧烈地闪烁、收缩。林婉娘强提最后一口真气,双手结印,猛地按向胡馨茹的后心!

“嗡——!”

最后一股精纯的、融合了八童子生命精华和翡翠灵力的能量,如同温润的暖流,被林婉娘以毕生修为强行压入胡馨茹的心脉深处!

光罩轰然破碎,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空气中。

石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胡馨茹脸上那抹惨白,如同冰雪在春日暖阳下消融,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健康的、带着生命活力的红晕迅速爬上她的脸颊、脖颈。她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急促而微弱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而悠长。那曾笼罩在她眉宇间的、象征着生命流逝的死寂之气,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悄然抹去。

终于,她那长长的、如同蝶翼般的睫毛剧烈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

映入她眼帘的,首先是不远处那个气息奄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老妪/林婉娘。那老妪满脸深刻的皱纹如同刀刻斧凿,浑浊的双眼了无生气,嘴角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一身破败的布衣更显得她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啊——!” 胡馨茹何曾见过如惊悚的画面!尤其是刚刚从濒死的黑暗中苏醒,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的心神,让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她几乎是本能地,身体猛地向后弹射而去,想要远离那个“怪物”!

“茹儿!”

一声熟悉的、带着无尽关切和一丝疲惫的呼唤,如同定海神针般落在胡馨茹耳中。她惊魂未定地循声望去,只见父亲胡惟庸正大步从坎门的阴影中走出,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宽慰和属于父亲的温柔。

“爹!爹!” 胡馨茹如同受惊的幼鸟,一头扑进父亲宽阔而坚实的怀抱,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数惊疑,“这是什么地方?那个老怪物是谁?您…您是怎么治好我的?我感觉…感觉身体里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 她紧紧地抓着父亲的衣袖,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急切地想要弄明白这噩梦般的一切。

胡惟庸宽厚的手掌轻轻拍抚着女儿的后背,感受着怀中女儿真实而充满活力的体温,心中那块悬了多日、重逾千斤的巨石终于轰然落地。他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得偿所愿的释然和更深远的谋划。他柔声安抚:“茹儿莫怕,都过去了。此地不宜久留,爹慢慢告诉你。你先随爹出去。” 他刻意避开了关于林婉娘和那些童子的问题,目光扫过地上那八具干枯的童尸和昏迷不醒的林婉娘,眼神冰冷无情,仿佛只是在看一堆无用的垃圾。

“爹!” 胡馨茹显然不满足于这含糊的回答,还想追问。

“亥儿。” 胡惟庸却没有给她机会,目光转向一首沉默侍立一旁的胡一亥,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与威严,“处理干净。”

“是,父亲。” 胡一亥躬身领命,声音平静无波,仿佛早己习以为常。他看向地上八具干尸和林婉娘,眼神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种执行命令的漠然。

胡惟庸不再多言,揽着依旧满心疑惑但明显安心了不少的胡馨茹,转身走出了这间充斥着血腥、死亡与邪异气息的坎宫石室。厚重的石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内里炼狱般的景象,也暂时封存了胡馨茹心中的无数谜团。

看着父亲和姐姐消失在门外,胡一亥这才抬起眼,目光扫过空旷的八边形地宫,那八扇刻着“乾、坤、离、巽、兑、震、坎、艮”的巨大石门在幽光下散发着神秘而冰冷的气息。他嘴角勾起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带着玩味和野心的弧度。

“父亲,那接下来炼丹?” 胡一亥的声音在地宫中回荡,带着一丝试探。

胡惟庸的脚步在门后顿了一下,隔着厚重的石门,他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冷硬和不容置疑的掌控感清晰地传来:“为父自有安排!亥儿,林贤和赵德昌情况如何?”

胡一亥立刻收敛心神,恭敬回禀:“回父亲,明州卫指挥使林贤,此次进京述职,孩儿己借其贪渎之把柄,辅以‘惑心散’,令其俯首听命。他手中兵权及沿海倭寇关系网,皆可为父亲所用。只待时机成熟,便可令其纠结势力,响应父亲大业!至于那赵德昌……” 胡一亥的眉头微微蹙起,语气带上了几分棘手,“此人修为深厚,心思缜密,在军中经营多年,树大根深。他既不近女色,警惕心又极高,寻常手段难以近身,更难以下药……确实棘手。”

“哼!” 石门后传来胡惟庸一声冰冷的轻哼,如同毒蛇吐信,“无妨!赵荣城那小子,志大才疏,贪财好色,早己落入我等彀中!他便是撬动赵德昌这块顽石最好的楔子!有他在手,何愁赵德昌不就范?待治好你姐姐,为父再作计较!”

“是!父亲英明!” 胡一亥眼中精光一闪,躬身应道。他挥手召来两名不知何时己悄然出现在身后的黑衣人,指着地上的狼藉:“处理掉,不留痕迹。”

“是!” 黑衣人如同没有感情的傀儡,立刻上前,动作麻利地开始清理现场。

胡一亥最后看了一眼坎宫紧闭的石门,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岩石,看到了父亲带着姐姐离去的背影,也看到了更远、更宏大的图景。他整了整衣襟,嘴角噙着一丝志在必得的冷笑,也转身消失在通往地面的黑暗甬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