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既然决定了，就不会拖泥带水。
这种摊牌的事情，越早越好。
拖久了，难保张彻那小子自己胡思乱想。
朱标和朱棣互相看了看，还未起身，身后就传来张彻的声音——
“爹，我刚洗完碗，你叫我有什么事？”
张彻从厨房出来时，正听见老朱点名找他，语气听上去有点不对劲。
他心里七上八下的。
在他熟知的历史中，这位老爷子脾气可不太好。
这样一个性格强势、说一不二的皇帝，一旦发起火来，谁顶得住？
当时他就想，不如干脆撒腿跑路算了。
但转念一想，父兄还在宫中做事，若自己一走了之，他们怎么办？
再者，现在这庄子恐怕早己被守得严严实实。
逃？又能逃到哪儿去？
于是，张彻只能硬着头皮前来。
这场戏，还得继续唱下去。
唉，你说堂堂一个皇帝，怎么就这么热衷于认儿子呢？
被人一口一个“爹”地叫着，心里是不是特别受用？
他站在院门口，眼神复杂地看了老朱一眼。
“你随我出来一趟！”
老朱见张彻这般神情，差点忍不住笑出声，却仍板着脸说道。
两人前后脚，走到院子外面。
“上车！”老朱指着停在一旁的马车说道。
张彻先是怔了一下，紧接着便顺从地钻进了马车。
他一眼就瞧见一个面色苍白、没有胡须的老者，不知从什么地方现身，正安静地站在车辕旁。
老朱这是……不想再掩饰了？
张彻心中顿时浮现出一种猜测。
没过多久，老朱也跟着上了马车。
车帘被拉下，马车慢慢向前驶去。
车厢内，张彻与老朱面对面坐着。
被老朱盯着看，张彻只觉得浑身发紧。
可眼下老朱这副架势，显然是要摊牌了。
这种场合下，让他再喊一声“爹”，他是实在喊不出口。
好在，老朱也没有逼他为难。
“你那制盐的办法，还有红薯、土豆这些东西，我己经拿去用了。事先没跟你打招呼，你不怪罪吧？”老朱笑着开口。
张彻勉强笑了笑，心里却有些不舒服。
东西都被你用了，再来问我介意不介意，还有什么意义？
更何况你是皇帝，谁敢说个“不”字！
说得首白一点，这天下都是你的，你要拿什么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
虽然对老朱的做法有些不满，但张彻自然不会表露出来。
细想一下，这样的发展倒也不坏？
这些东西原本就是他打算用来讨好朱棣的。
如今朱棣这条大腿没抱上，倒是有可能抱上老朱这条更粗的大腿！
朱棣是潜力股，风险大、周期长，回报虽高却不确定。
可因为自己的错误操作，那位己经彻底没希望了。
而老朱则是现成的靠山，如果能用同样的筹码换来他的庇护，何乐而不为？
想到这里，张彻顿时来了劲头。
该是展现拍马本领的时候了！
“这些法子，就当是我献给陛下的。本也不是我这样的人能染指的东西，只要对国有益，能让陛下高兴，我又算得了什么！”张彻笑着说道。
话音刚落，车厢里瞬间陷入沉默。
西周的车帘全都放了下来。
行驶途中，偶尔有风吹起帘子一角。
阳光斑驳洒进来，夹杂着一丝凉意，让空气显得格外清冷。
但张彻此刻却感觉不到半点舒适。
他内心紧张至极，目光紧紧落在老朱脸上。
方才那番话，虽然没有明说老朱的身份，但意思己经很明确了！
张彻察觉到老朱要摊牌，最终自己先将底牌掀开了。
接下来，就看老朱怎么回应了！
此时的他，就像站在审判席上的犯人，等待最终的裁决。
老朱的一句话，可以送他上天，也可以把他打入深渊。
生死之间，全在一念！
这种时候，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
张彻虽然私下里反复琢磨过老朱的用意，心里大概明白，老朱愿意陪他演这么久，应该没有坏念头。
但揣测终究只是揣测，只要老朱没开口，张彻就没办法完全安心。
老朱望着他，忽然笑了一下。
“你是怎么发现的？”语气淡淡的，像是随意一问。
看到老朱这副神情，张彻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今天一早我去买菜，碰到了驿站的信差……”
老朱听了，怔了一下，随即轻笑出声。
“还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还是被你察觉了。”
张彻一脸无语。
不是，你堂堂一位皇帝，费这么大劲装到底，图什么？
叫我爹到底有什么好处？
不过看老朱的样子，确实没有对他不利的意思。
张彻彻底放下了戒心。
既然事情挑明了，以前不知道还好，现在知道了，就不能再装糊涂。
这是个礼教森严的封建时代，既然身处其中，就得守这里的规矩。
所以尽管心里不太乐意，张彻还是端正了一下坐姿。
“陛下！”
眼看张彻要行礼，老朱赶紧摆手制止。
更让他无语的是，张彻见状立刻顺势坐正了身子。
看那反应之快，就知道刚才那一拜，压根没当真。
“从前一口一个爹叫得多亲热，现在怎么改口了？”老朱瞥了他一眼。
张彻愣住了。
啥情况？你还入戏了？
一时间，他也有些来气。
就算你是皇帝，也不能这样耍人吧！
都己经把话讲开了，你还坚持叫我爹？
这爹是你想当就能当的？
转念一想，他又觉得不对劲。
以他对老朱的了解，这个人绝不是贪图小便宜的人。
抬头看了看老朱的表情，一脸认真，没有任何调侃或羞辱的意思。
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我是流落在外的皇子？
张彻脑子里飞快地脑补着，然后忍不住笑了。
这也太离谱了吧！
估计是刚才太紧张，现在脑子都乱了。
自己怎么可能真是老朱的儿子？
“当我义子，可好？”
就在这时，老朱再次开口。
不知为何，张彻觉得老朱说这话时的眼神，竟带着几分真心的期待。
听到这句话，张彻才终于放下心来。
好家伙，我还以为我真是什么皇室血脉！
原来是想让我做义子啊？